“我只能……”江述白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咬牙切齿,“在黑市!接点零碎活!修电路板!改程序!给游戏公司找BUG!报酬少得可怜!还不够买几块像样的电路板!”他愤愤地踢了一脚旁边一个敞开的、露出杂乱线路的机箱,“这破实验室!是我用黑市接单攒的钱,加上忽悠了两个同样快破产的技术宅,才勉强租下来的!”
他猛地抬手,指向远处那个被防爆玻璃围起来的、流线型的巨大医疗舱原型,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骄傲,像是在这片泥沼里抓住的唯一一根稻草:
“但你看!挽挽!你看那个!全息医疗舱!架构是我设计的!核心算法是我的!虽然……材料垃圾!加工精度垃圾!能量供应系统更是垃圾中的垃圾!只能算个勉强能动的模型!但思路是超前的!绝对是这个时代的顶端!”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眼睛死死盯着沈挽挽,里面翻涌着不甘、骄傲,还有一丝……生怕被她看轻的紧张。ˉ?E:=-Z?D?小??说[网;? {更&新?ˉ?最)快μ
“所以……”沈挽挽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带着点玩味,打断了他激动地自证,“你就靠修游戏BUG,喝这玩意儿续命?”她小巧精致的下巴朝地上那个破搪瓷杯点了点,眼神里的嫌弃毫不掩饰。/k\a/y?e¨-¨g\e`.·c+o+m`
江述白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刚才那股子“老子技术天下第一”的劲儿瞬间泄了气。他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别开脸,耳根红得几乎滴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便宜。”
实验室里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沈挽挽的目光,像精准的探针,一寸寸刮过江述白此刻的窘迫。
联邦首席科学家。
在星际世界,这个名字代表的是无尽的资源、顶尖的权限、被无数舰队拱卫的智慧灯塔。
哪怕最穷的时候,他穿的依然是用稀有星尘纤维编织、自带微型力场防护的银灰色首席制服,喝的是实验室特供的、能完美补充脑力消耗的能量液。
而不是现在——
洗得发白、膝盖处磨出两个醒目破洞的廉价牛仔裤。
沾着不明油污、皱巴巴挂在瘦削身体上的旧实验服。
脚上那双灰扑扑、鞋底几乎要开胶的帆布鞋。
还有地上那个磕碰得坑坑洼洼、散发着劣质速溶咖啡甜腻焦糊味的破搪瓷杯。
巨大的反差像一记闷棍,狠狠敲在沈挽挽的神经上。?咸·鱼·看-书¨ .更^新^最,快`
刚才被裴寂和白振业那档子破事勾起的滔天憋屈和怒火,此刻被这荒谬绝伦的现实硬生生冲淡,搅和成一种更尖锐、更难以言喻的情绪。
嫌弃?有点。
但更多的,是一种不爽?对,就是不爽。
自己曾经在星际好吃好喝的养着的,各种东西都要最好的,现在这个样子就像被人随手丢进了垃圾堆,还踩了几脚。
哪怕是曾经攻略完就跑的“工具人”,也不该是这副鬼样子!
江述白被她那毫不掩饰、带着实质重量般的审视目光钉在原地,浑身的血液都冲向了脸颊和耳根。
他下意识地想挺首腰背,找回一丝首席科学家的尊严,可身上这套行头和脚下那摊狼藉,却像沉重的锁链把他死死钉在“惨”字的耻辱柱上。
他张了张嘴,试图再解释几句黑市接单的艰辛,或者强调自己那套全息医疗舱架构的前瞻性,可在沈挽挽那仿佛能穿透灵魂的嫌弃目光下,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无声的狼狈。
实验室冰冷的空气几乎凝固。
沈挽挽动了。
她没再看他那张窘迫到发红的脸,小巧精致的鞋尖向前轻轻一点。
“嗒。”
一声轻响。
那只饱经风霜、顽强地躺在她高跟鞋前的破搪瓷杯,被毫不留情地踢了出去。杯子骨碌碌滚过光洁的金属地板,撞在远处一个机箱的底座上,发出“哐当”一声闷响,又添了一道新伤。
江述白的身体随着那声闷响,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
沈挽挽这才慢悠悠地收回脚,仿佛只是随意拂开一粒碍眼的尘埃。
她抬起眼,目光重新落回江述白脸上,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所有复杂的情绪沉淀下去,只剩下一种纯粹的、近乎理所当然的……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跟联邦沈少将不一样声线的声调,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实验室里,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江述白紧绷的神经上:
“星际联邦首席科学家,”她微微扬起下巴,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就该有首席的样子。”
江述白瞳孔微微一缩,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又倏地松开。
下一秒,沈挽挽的手伸进了自己昂贵外套的内袋。
再拿出来时,两指间己然夹着一张薄薄的、边缘切割得极为锐利的卡片。
不是普通的支票,而是顶级私人银行发行的、代表着无限透支权限的——黑卡。
沈挽挽甚至没低头看一眼,只是手腕随意地一抖。
“唰——”
那张轻飘飘却又重逾千钧斤的卡片递到江述白面前。
动作干脆利落。
江述白完全是凭借身体残留的本能反应,抬手拿下,将它死死攥在了手心!
入手微凉。
他下意识地低头。
纯黑的卡面,没有任何数字。只有银行特殊的防伪水印,以及右下角那枚低调却极具分量的、属于沈挽挽的私人印鉴。
无限额。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冲击感,混合着强烈的不真实感,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心理防线。
捏着卡片的手指,控制不住地开始细微地颤抖。
刚才那些关于黑市、关于房租、关于廉价咖啡的窘迫记忆,在这张卡片面前,瞬间被碾得粉碎。
沈挽挽看着他死死捏着支票、指节泛白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满意。
她红唇微启,声音依旧是那种懒洋洋的调子,却带着最终裁决的意味:
“金额你自己填。”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他身上的破洞牛仔裤和旧实验服,那份嫌弃毫不掩饰地加深了一瞬,随即化为一种近乎施舍的、理所当然的宣告:
“以后,你”
“我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