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姜容到桃园里打算折几支桃枝来,现下入了春,桃花开得正浓,陈念安心血来潮习起了医来,李明远陪严康在院子里练剑,难得的她能清闲几时,也想插些花放屋子里。?8+1!k*a~n*s!h′u+.·c¨o·m^
可她这桃花没折几枝,却见那不远处柳树下坐着一个人,只瞧那穿着,一身天水色纱衣,似是个男子。
姜容心下疑惑,她来此地多日,还未曾见过此人,便朝那柳树下走去,那男子也正抬头看她,如此她也瞧清楚了男子的面容。
一双含烟带雾的凤眼,眼尾微微上挑,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眸色比寻常人浅些,像是融了琥珀的茶汤,男子膝头摊着一卷竹简,修长手指正停在某行字迹上,瞧见她来时,扬了笑容,并未搭话。
姜容打量了一番,瞧见他坐的是个带轮子的椅子,目光落到他双腿上,微微皱眉:“你一个人在此处?”
男人微微点头:“前几日刚搬来,下人去收拾行李。”
姜容环顾一眼周围,在那一大片石榴树外瞧见了一处屋舍,她在这里建了不少的房屋,也不过是把往日的院子翻新了一遍,谁人都可以住下,能来此地的,也算是有缘,寻常人根本参不透那村口的五行八卦阵。+j-i/n·c?h_e.n^g*h,b·g\c′.\c*o^m!
这男人住的屋舍是原来牛大龙的院子,正好在她屋舍的后面,离得不算远,但她也没有与陌生人唠嗑的兴致,只简单道了几句便转身离开。
可她走出几步,又觉不安。这林子里偶有蛇虫鼠蚁出没,现在正是暖春,前几日下了雨,显然那男人不便走路,想到此,姜容又折了回去,告诉他:“还是让你家仆人来接你,这地上湿润,再碰着可又要伤了身子。”
她也是好心提醒,见那男人又一微微点头道了句:“多谢。”
姜容便是秉持着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想法给人送回屋舍去,但推了一段路,发现着实不太好走,轮椅深一侧浅一侧的,走得摇摇晃晃。
姜容不得不停下来擦拭额头汗水:“听公子口音不像是京城人氏,如何来了这村子里?”
“的确不是,我江,名温庾。”
姜容笑声:“原与我同姓。”
“并非。”男人侧头道,“我的江,是江水的江,江月照人归的江。”
姜容顿住,一时间冷了面容,走到男人跟前:“你如何知晓与我不是同一个姓?你认识我?”
男人微微一笑,从容道:“我只知有一名唤姜容的女人,红袍玉笏、文冠六部,女中卿相,乃当朝第一女丞相,既是姑娘也姓姜,我只能想到此人,未曾想鄙人能在此碰上丞相大人,实乃三生有幸。!s¨a!n¨y¢e\w\u-./o/r·g-”
姜容有些面红耳赤,再看男人如玉面庞,更觉耳热,朝中不乏有人对她溜须拍马,这些夸赞她也听了不少,但从这男子口中说出,却如高山流水,无半分杂污,淌过心田里,只剩甘甜,便也不再计较,又推着轮椅穿进桃林之中:“此事你莫要与外人声张。”
江温庾点头:“我明白。”
现下日头大了一些,映进桃林里,洒下斑驳花影,离得近了,姜容能将身前男人瞧得清清楚楚,满头乌黑墨发里一根白发晃得扎眼,她忍了几忍,走出桃林时,终是忍不住了,停下脚步:“你这里有根白发,影响财运,我给你拔了。”
不等那男人说什么,姜容袖子一抖,按住他的头,扯下了扎她眼睛的白发,在江温庾眼前晃了晃:“你看起来也没多大岁数,这白发倒是生得挺长,为着双腿的事发愁?”
姜容看眼前男人首勾勾盯着她,一双俊唇抿着,面容清冷,也不回她的话,便又推着轮椅往屋舍走。
到了院子里,姜容也没瞧见仆人的影子,她也不便多留,便把人推到石桌旁就要离去。
“姑娘等一下。”江温庾开了口,“我的药在屋里,麻烦大人抬下手,把我扶进去。”
姜容瞧了眼南面屋子,那处修了青石阶,轮椅的确上不去,便上前扶住他,将那条手臂架在肩头上。
这男人一站起来,姜容才发觉他竟这般高挑,挡住了大半壁阳光,只瞧见乌压压影子,甚是压迫,她也只到他胸口下方,这么扶着他,吃力到姜容晃了两下脚步,险些跌过去,口中低低嘟囔了一句:“吃了什么糟糠,长这么高。”
“吃的寻常家饭。”
姜容眼神躲闪,想开口,却只能发出几声干笑,她也没想到这男人会听了去。
屋里的陈设还是以往的样子,那时她与那姓严的狗东西便是住在这一间,床榻上铺了新的被褥,柜子上还系着她以前的抹额。
姜容本想着把人扶到桌旁凳子上,但看他要往榻前走,不由问道:“你的药在何处?”
“枕头下。”
姜容实在支撑不住,临到榻前脚一软便倒在了上面,这男人身量高不说,扶着他,更是把整个身子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如同现在,严严实实压着她,那双唇好巧不巧欺上她唇角,不怎么好受,整张脸也只瞧见他两团乌压压皱紧的眉毛,粗重鼻息交织下,是淡淡沉水香。
“你……起来,我肋骨疼……”姜容推了一下,没能推动。
身上男人往一旁挪动身子,姜容只觉耳根发烫,明白他腿脚不便,也不好说什么,只待他挪开了,便匆匆站起身来,缓了一口气才道:“你好生歇着,我先走了。”
“且等等。”江温庾说着,从榻角包裹里翻出一本书来,递过去,“我作的,一本诗集,送给大人。”
姜容接过,揣进怀里时又微微点了点头,方才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人一离去,榻上男人便换了神色,眉宇冷峻,温润不复,一只手撑着身子,另一只手把玩着手里的香囊。
这是刚刚从那女人腰间扯下来的,他把香囊放在鼻子下嗅了嗅,满是桃花沁人之香,微微填补了心底空缺,他摸也摸了,亲也亲了,却行不得欢事,让人烦恼!
男人下到榻下,走到铜镜前,拿下头上木簪,放在手里瞧着。那没心没肺女人,都还没发现自己亲手做的木簪,陈念安没有的,他却有,虽只是一支木簪,但足以证明他的份量。
陡然的,木簪掉在了地上,摔成两节,露出里面银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