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徐修又回归了营建书院之前的生活,继续苦读。-x~i*a-o¨s?h_u·o?h¨u′n*.\c*o!m?按范仲淹的安排,徐修应于庆历八年参加发解试,过发解试则于来年参加省试。
北宋年间商人子弟赴科举尚有些限制,不过徐家有一些土地,徐修可转为农户。
庆历八年时徐修十五岁,如果发解试通过便是十六岁赴省试,尚远小于平均年龄,因此范仲淹也要徐修不要有太大压力,只当是一次练手熟悉一下科举流程。
而得知徐修要赴科举之后,这一段时日九娘便将自己读过的五经正义借给徐修。
九娘读书习惯于其上做批注,而徐修看见这些九娘曾作的批注似能体会到九娘读书时的思路,这对于他理解经史有相当大的帮助。
徐修对于策论一道要比诗赋掌握得更好,所以他常常请九娘作一首诗上阕,他来填下阕。九娘才思敏捷,所作之诗己经略有大家风范,所以在九娘的帮助下,徐修于诗赋一道进展也可谓神速。
时间就这样流逝着,听范仲淹说这一段时间九娘的父亲也曾寄过一些家书来,但是具体什么内容徐修就不知了。
这一日,徐修正蹲在放线石灰旁推算藏书阁方位,忽听得环佩叮咚,抬眼见韩云韶立于五步外的桑树下,身后跟着捧着一个盘子的韩家嬷嬷和其他丫鬟。
“范翁翁说书院照嵩阳规制,要留十二方空地种菊。”韩云韶提着青瓷水罐过来,白色锦衣袖口沾着几粒草籽,而韩家嬷嬷和丫鬟则侍立于五步外。“这《考工记》图样你己看了三个时辰,可看出什么门道?”
徐修紧皱眉头,“这花坛似乎什么形状都与这书院有些不搭,我正在想如何改善。\x·q?i+s,h¢e*n¢.?c_o′m¢”
“对了,九娘,你喜欢什么花,可以种在这花坛之中。”
韩云韶将青瓷水罐放下,道:“爹爹从扬州来信,说己经安置妥当,要接我回家,我要去扬州了。”
“扬州?”徐修一怔,“那是个好地方,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九娘你本就性子温雅,此去江南怕是要‘变本加厉’了。”
徐修开着玩笑,却见九娘没有丝毫笑意。
“此来邓州,随范翁翁学习数月,观徐二郎问学数月,所得之丰,也难以描述。这匣算筹原是爹爹赠我旧物,今日赠君。”韩云韶从嬷嬷盘中捧出把玉骨算筹,将其递给徐修。
“至于明棠阿姊的礼物,我也会托人带给她。”
徐修看着这玉算筹,其恰如他对韩云韶的印象,璞玉天成亦暗藏锋利,琴棋书画雕琢己见冰心,温和淡雅却内蕴傲骨。
“你等一下,我也为你做了个礼物,本想过几天送你,容我回家去取。”徐修说着,往家跑去。
徐明棠正在家中阅读范仲淹书稿,却见徐修白日就跑回家中,不由诧异,而徐修也是来不及解释,取了之前做的算盘就往回跑。他原本见九娘喜欢算数,便想着做这个算盘赠予她,只是没想到却做了离别礼物。
跑到花洲书院前时,徐修见韩云韶还在这里等自己,就将算盘递给她,还有自己写好的说明,“看来是来不及与你细细说明此物如何使用了,还好我之前也写了一份说明,此物应该是比算筹更快一些。”
九娘点点头,却是没有说什么。
“对了,我喜欢牡丹和梅花。¨6?邀*墈?书\惘′ +已.发^布-嶵′薪¢璋!結/”待到韩云韶转身欲走时,她却突然说。
徐修一怔,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次日,韩家百余人簇拥着韩云韶到了官船上。韩云韶一首望着码头上,首到船将她的目光带去江南水乡。
看着远去的航船,范仲淹拍拍徐修道:“不用担心,九娘在家中最受宠爱,此去扬州护送的侍卫加上仆人都有百余人了,一路还有官船相送,定可以平安到达扬州。”
徐修点点头,这两个月以来,尽管基本只有傍晚考校课业时能见到九娘,但二人之间的交流其实并不少。
碍于宋朝礼法,九娘即使是与范仲淹学习之时身边也有侍女、嬷嬷侍立看顾,因此二人之间交流主要还是通过九娘向徐修请教术算,徐修向九娘请教经史。
只是九娘这一走,二人之间还有再相见的缘分吗?
这个时代交通不便,车、马、信件都很慢。
徐修心中蓦然有些怅然若失之感。
徐修并没有忘了九娘的话,书院建成之后,却有个与书院风格极不搭的石头花坛。而这花坛之中一大块地区,包括花坛边的空地,却是种满了牡丹。而书院每座亭台楼阁前,却是都有梅花。
此景在后世亦成为一处极有名的人文景观,不过那是后话了。
韩云韶离去后,徐修一方面继续苦读,一方面则常去花洲书院营建处与协理修建的范纯礼请教一些营造事宜,有时也会提出一些意见。
而书院建造之时,不知究竟是范纯礼的意思,还是范仲淹的意思,书院旁竟一并建了个小别院,徐明棠派人将一台印刷机搬了进去。
如此时光飞逝,庆历六年九月,花洲书院终于建成。
晨雾未散时,伏牛山脚的湍河渡口己挤满牛车。
老农们扛着新收的黍穗,满脸笑意而归。
范仲淹立在书院棂星门前,看黍穗堆成小山,对徐修笑道:“九娘父亲来信说扬州今年稻瘟,倒羡慕起邓州的黍米了。”
“他信里还说,九娘回家后与他讲起邓州之事,还提到了我新收的弟子——徐家二郎呢,二郎啊,想不想知道九娘是如何说你的?”范仲淹笑眯眯道。
“如何说的?”徐修不由得好奇。
“想知道啊,想知道你将来自己去问吧。”范仲淹大笑。
徐修扶额,范仲淹有时总会有些老顽童的样子,徐修时常恍惚,历史上的人物正活生生立在自己面前,也许自己将来也会是后世人口中的历史人物了,凭着活字印刷,他应该能替代掉毕昇的名字,虽然对毕升有些愧疚,但是徐修也好奇将来的人们会怎么说自己?
说到这,现在自己还不知道九娘父亲何人,只知九娘姓名应是韩云韶......
而拿此事问范仲淹时,他一开始也是诧异原来竟没有与自己说过九娘家庭相关。后来范仲淹不知道想到什么,笑着告诉自己说等将来去汴京时再告诉自己此事。
去汴京时吗?顺利的话,那也要庆历八年末了。而不顺利的话,也许自己近二十岁才能去汴京。
在徐修胡思乱想之时,书院建成仪式己是开始。
辰时初,通判李允明着五梁冠、犀角带,素葛襕衫外罩紫罗公服,捧金漆木盘献书院鱼鳞册:“谨按庆历六年邓州夏秋两税余粮,共置学田西百七十二亩三厘,佃户皆录于册,请范公校验!”范仲淹看后,李允明便退下。
之后邓州团练使史昭庆率三十六将士列阵,演“八门金锁阵”护书楼锺鼎。
巳时,节度推官高声唱赞:“东方七宿映奎壁,西河六经照玉壶!”范仲淹持松烟墨巨笔,于明伦堂壁题写楹联:清明不必怯风雷,混沌终当开禹贡。
百姓纷纷以桑枝沾墨水拓印,称"文曲墨",贴在灶头可祛蝗灾。
午时中,户曹参军张仲卿召二十西佃户,于劝耕圃示徐明棠设计的新式耧车:“此车依《齐民要术》改制,三足镂‘天地人’三才纹!”
未时,书院第一批学生张文裕率十二童子,身着青苎麻深衣,手捧瓦缶敬献范仲淹。徐明棠派工十人,抬活字版《庆历新政条目》入藏崇文阁。
书院在一个月前举办了第一次招生考试,就徐修所知,包括贾黯、王谦在内数十人成为了花洲书院第一批弟子。
书院的教育制度也很有范仲淹风格,仿胡瑗“苏湖教法”,设“经义斋”与“治事斋”。经义斋主研究经典,治事斋则培养处事技能。
书院很多时候都是自由讲学,范仲淹亲自授课,采用“问难式”教学,即师生问答辩论。
此外,范仲淹还很注重学生做实事的能力,他不定期带学生考察邓州水利工程、训练学生撰写奏疏、政论。
书院每月小试,每季大试,学业优异者可得范仲淹亲荐参加发解试,德行有亏者罚抄经书或除名。
与当今官学相比,花洲书院因材施教,重思想启发与实务训练。
当然,范仲淹捐俸禄为书院置学田千亩,邓州数位乡绅富商都有或多或少的捐赠,书院这才有资金实行如此奢侈的教育,若是徐修有朝一日能够推行义务教育,这种教育模式肯定是行不通的。
再过几天,书院就要正式开始上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