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先生、各位女士,尊敬的玛尔塞拉·德·佩尼亚夫人——提起在巴黎特立独行、狂放不羁的年轻人,那一定不能不说到那位索邦的大学生,莱昂纳尔·索雷尔!
来自阿尔卑斯的、贫穷的、穿着磨光了肘部的外套的、每天只能坐5个苏一趟的公共马车的、住在满是臭味的十一区、却永远不屈不挠的莱昂纳尔·索雷尔!”
莫泊桑站在佩尼亚夫人豪宅客厅的中央,挥舞着双臂,抑扬顿挫地讲述着。ˉ?E:=-Z?D?小??说[网;? {更&新?ˉ?最)快μ
在他头顶上是铺满天鹅绒的天花板,正中央垂挂着巨型的黄铜吊灯——不过里面的烛火只是氛围的点缀,真正提供照明的是房间四角那硕大的煤气水晶灯。
墙上壁画中的神只,他们的神情、面容仿佛正在耳语;大大小小的金色巴洛克画框中,是这一家主人的先祖们的样貌;长窗半掩,窗帘是上好的中国红缎,上面缀着凤尾花刺绣,是顶尖的苏州绣娘的手艺。
她唇角始终挂着一种不动声色的弧度,既不亲近,也不疏离,仿佛在等某一句话的重量够格让她点头。
佩尼亚男爵夫人身边围着四五位青年男子——有的神情颓废、眼神空茫;有的目光灼灼,满是钦慕;还有的身体微微前倾,仿佛随时准备倾听她的倾诉。+1_8+0~t·x-t~..c_o\m,
而在客厅另一角,还有几位作陪的太太围坐在茶几前,有人轻啜味美思,有人戴着手套翻阅新出版的《费加罗报》。她们偶尔低声谈论谁的女儿又嫁入银行世家,谁家的男仆近日在集市上打架
莫泊桑在房间此刻无疑是焦点。
他在客厅中央来回踱步,脸色红润、声音高亢:“就在这个周一,清晨,巴黎的懒汉们还蜷缩在温暖的被窝里时,他却要站在索邦的审判席上,接受如刀剑一般冰冷无情的拷问!”
“哦?”佩尼亚男爵夫人来了兴致,突然问道:“上个星期不,再上个星期,‘贫穷的莱昂纳尔’不是和伊波利特·泰纳教授和解了吗?为什么索邦还要拷问他?”
莫泊桑一愣,这是哪个版本的“贫穷的莱昂纳尔传奇”,自己怎么没有听说过?
不过到底是后来的“短篇小说之王”,莫泊桑很快把故事拐了个弯:“不是因为伊波利特·泰纳教授的事,而是而是”
他努力回想周二在马拉美的沙龙上听到的只鳞片爪,奈何马拉美的声音本来就慵懒、含混,现场还有个年轻人在弹钢琴,自己只能记得几个关键词。?5/2.m+i¨a*n?h?u^a+t^a+n_g·.\c¨o-m/
但只有几个关键词也足够莫泊桑发挥了,他很快就理清了思路,声音也重新变得充满自信:“而是维克多·雨果先生,要‘见一见’这位胆大包天、敢挑战院士权威的年轻人!”
其中一个发出了尖刻的嘲笑:“居伊,你那些小说不是应该发表在《费加罗报》上吗?怎么搬到了这里?
莫泊桑也恼了,他语气铿锵地反驳:“不,恰恰是因为愿意来索邦见证一位贫穷的年轻人的崛起,他才是维克多·雨果!而不是一个势利的蠢货!”
被反驳的年轻人气的从座位上跳起来,但随即被男爵夫人一个眼神按回了座位,只能气呼呼扭过头去。
佩尼亚男爵夫人显然对莫泊桑带来的关于“贫穷的莱昂纳尔”的新故事十分感兴趣:“继续说下去,居伊。”
在这一集短剧里,莱昂纳尔跳到桌子上,义正词严地怒斥了索邦僵化的管理制度、落后的教程内容,以及弥漫在整所大学里那种以攀比为荣的作风!
无论是索邦的校长还是在座的教授,无不被这位年轻人的胆略与口才折服。
先生们!请记住这债务。唯有记住,我们才配拥有未来!”
莫泊桑最后这句话铿锵有力,把沙龙现场的所有人都震慑住了——这种如洪钟大吕的箴言,确实很象是雨果先生的演讲风格!
天啊,雨果先生竟然认为索邦和法兰西欠莱昂纳尔的!这是何等高的评价!
佩尼亚男爵夫人的眼睛里已经水光涟涟:“哦,天呐,没想到‘贫穷的莱昂纳尔’竟然能让雨果先生都为他动容!
让这样有才华的年轻人深陷贫穷,不应该发生在我们法兰西的土地上!
居伊,下一次,你能带‘贫穷的莱昂纳尔’来我的沙龙吗?”
莫泊桑这才发现自己的发挥有点过头,佩尼亚男爵夫人好象对莱昂纳尔比对自己还感兴趣,于是连忙补充:“您的善良让整个巴黎都有了荣光!
不过莱昂纳尔最近在创作一篇杰作,将会刊登在下一期的《索邦文学院通报》上,无暇参与沙龙;而且莱昂纳尔毕竟从未参加过这样的盛会”
佩尼亚男爵夫人闻言只能遗撼的点点头:“杰作?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莫泊桑这才擦了一把冷汗。他看男爵夫人正在兴头上,小心翼翼又充满虔诚地凑近对方,用一种谦卑的语气说:“亲爱的玛尔塞拉,我写的《旧日故事》,这个月19号就要在“巴郎德剧院”
如果你能屈尊前往观看,将是我和剧院,还有所有演员、以及观众的荣幸”
男爵夫人闻言,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懒洋洋地问:“你还需要多少赞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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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穷的莱昂纳尔”与雨果先生的故事很快传遍了整个巴黎的贵妇沙龙,甚至就连那些纯艺术家的聚会也有所耳闻。
“贫穷的莱昂纳尔”正在创作的杰作也成为许多贵妇人关注的焦点——而刊登它的3月号《索邦文学院通报》,更是备受瞩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