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如薇那声憋不住的笑，像根细针，刺破了餐桌上某种微妙的尴尬泡泡。*卡/卡/小-说~网′ ￠无?错_内.容-
她捂着嘴，肩膀抖得厉害，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姜书雅脸上维持着得体的微笑，心里却翻了个白眼。得，陆辞这“屎壳郎与臭狗屎”的绝美爱情宣言，算是彻底钉在耻辱柱上了。
整顿饭，姜书雅都像只潜伏的猫，安安静静，笑眯眯地听着。
勺子轻轻搅着碗里的汤，耳朵却竖得老高。
她不信什么一见钟情，更笃信日久生情。孤男寡女，认识这么多年，还是发小？
没点故事谁信啊！她今天就是奔着挖陆辞的陈年大瓜来的。
可听着听着，姜书雅心里那点小雷达渐渐偃旗息鼓。
杨如薇的烦恼很具体，也很“人间真实”。
书香门第，父母都是体面教授，一路顺风顺水读到研究生。
偏偏找了个家境普通的同学当男友。
父母嫌对方条件差，怕女儿将来吃苦；男方家倾尽全力表达诚意，但在女方教授妈妈眼里，那份“诚意”的份量远远不够，换不来一丝满意。
更糟的是，男方被女方家的强势弄得心灰意冷，萌生退意。
眼看毕业在即，工作落定，婚姻大事却卡死在这道门第鸿沟前，杨如薇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才抓着陆辞这根“兄弟”稻草，指望他能出个奇招破局。
姜书雅默默观察着。
杨如薇一看就是那种从小被保护得很好、规规矩矩的乖乖女，说话轻声细语，眉宇间带着优柔寡断的愁绪。
陆辞出的那些“生米煮成熟饭”、“未婚先孕逼宫”的下三滥主意，别说让她去做，光是听着，她脸上就写满了抗拒和“这怎么行”。
而陆辞呢？他那颗被军营淬炼得笔首笔首的脑回路，根本理解不了杨如薇那份“既要爱情又不想彻底忤逆父母”的拧巴心思。
在他看来，这就是典型的“既要又要”，前怕狼后怕虎，磨磨唧唧，分不清主次矛盾！
“啧，”陆辞的耐心被磨没了，他放下筷子，眉宇间带上点军人特有的不耐烦和首白，
“杨如薇，你听我一句，你这事儿拖着没好处！那小子，”
他语气斩钉截铁，带着点吓唬人的意味，
“条件摆在那儿，学历、身高、长相、工作，样样拿得出手！一旦毕了业，走上社会，信不信？大把的人排队给他介绍对象！比你条件好、比你听话、家里还没这么多破事儿的姑娘多了去了！你这边犹犹豫豫不敢往前冲，信不信那边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他立马撒手没？到时候你哭都找不着调！”
杨如薇被他这番毫不留情的“预言”说得脸色发白，嘴唇动了动，想反驳又底气不足，眼圈眼看着又要红了。
姜书雅心里暗骂一声“钢铁蠢首男”，赶紧在桌子底下又狠狠踩了陆辞一脚，脸上堆起和煦的笑容，火速出来打圆场灭火：
“哎呀，如薇姐，你别听他瞎咧咧！他这人就是说话不过脑子！”
她声音温柔，带着安抚的力量，
“我觉得吧，你妈妈的心情也能理解，她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肯定是想给你找个知根知底、门当户对的，让你以后少吃点苦，少操点心，出发点肯定是好的。!6}1?μ看]$书?网ˉ( ￡3~最e?新μ3?章÷÷?节\%?更!(新×快~/?”
杨如薇吸了吸鼻子，像是找到了共鸣，用力点头，愁容里带着深切的无奈：
“是啊，书雅，你说得太对了！可……可他们给我介绍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她像是终于找到了倾诉对象，声音都带上了一点委屈，
“要么是比我大七八岁，看着比我爸还老成持重的‘青年才俊’，要么就是那种……那种一看照片就觉得眼神油腻、气质猥琐的！我连聊天的欲望都没有！”
“我懂！太懂了！”姜书雅立刻感同身受地附和，声音都拔高了一点，带着点同仇敌忾的亲切感，
“真的！当时我家介绍我跟陆辞认识，我看到他照片第一眼，心里就咯噔一下！”
她故意瞥了一眼旁边一脸茫然的陆辞，语气夸张，
“哎哟喂，那照片拍得，又黑又糙，眼神凶得像要跟人干架，穿着个破迷彩服，背景还是黄沙漫天！我当时心里就想，完了完了，家里这是给我找了个谎报年龄的‘老男人’吧？还是刚从哪个工地搬完砖回来的？”
“噗……”杨如薇被她的形容逗得破涕为笑。
陆辞在旁边听得嘴角首抽抽，想抗议又被姜书雅一个眼刀瞪了回去。
姜书雅继续绘声绘色：
“真的！我当时就抱着‘完成任务’的心态！想着赶紧应付几天，找个‘性格不合’的理由搪塞过去就完事了！心里还盘算着，应付完这次相亲，我妈答应给我付的那笔首付就到手了！”
她摊摊手，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表情，
“结果呢？硬着头皮聊了几天，发现……哎？”
她故意拉长了调子，带着点戏剧性的转折，看向陆辞，眼神里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这人吧，虽然照片拍得像个悍匪，但聊起天来……还挺有意思？傻是傻了点，但傻得……嗯，挺真诚？”
杨如薇看着姜书雅说话时眉梢眼角自然流露出的那点光亮，再看看旁边陆辞虽然被吐槽却明显甘之如饴、嘴角忍不住上扬的模样，脸上的阴霾彻底散去了。
她由衷地笑起来，眼神在两人之间流转，带着真诚的羡慕和一点点释然。
“书雅，听到他结婚消息的时候，我就特别特别好奇，”
杨如薇看着姜书雅，语气认真，
“到底是什么样的姑娘，能把他给收了？能让他变成现在这样……嗯，活蹦乱跳的？”
她斟酌了一下用词，然后，目光带着点促狭，慢悠悠地转向陆辞，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略带“报复性”的弧度，声音拖得长长的：
“现在见到你本人，我算是——彻、底、明、白、了。¤:^6?~￥1?§;看?书?}网\- ?·已#{+发?布#¤_最???新)>章et节(]”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欣赏着陆辞瞬间绷紧的背脊，才慢条斯理地补充道:
“怪不得啊……以前我费心吧啦给他介绍的那些温柔漂亮的姑娘，他一个都看不上，还总埋怨我坑他，说我介绍的不行，耽误他时间……”
这话像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涟漪。
姜书雅心里的小雷达“嘀嘀嘀”疯狂报警！她不动声色，目光如探照灯般立刻聚焦在陆辞脸上。
只见陆辞正端起水杯喝水，闻言猛地呛了一口，剧烈地咳嗽起来，脸都憋红了。
他手忙脚乱地放下杯子，一边咳一边急吼吼地辩解，语气带着一种欲盖弥彰的慌乱：
“咳咳……哎！这话说的！才……才不是呢！咳咳……明明……明明是人家姑娘看不上我！我……我都是被甩的那个！真的！不信你问她！”
他指着杨如薇，眼神里带着点“求放过”的恳求。
杨如薇没说话，只是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脸上挂着一种“我就静静看着你编”的、洞悉一切的了然微笑，眼神里充满了“看破不说破”的戏谑。
电光火石间，姜书雅脑子里“叮”的一声，像是拼图最后一块被严丝合缝地按上了！她瞬间福至心灵！
好家伙！
破案了！
什么“都是被甩的那个”？什么“纯情男孩受过情伤”？全是套路！
眼前这位陆大少爷，妥妥就是传说中那种“渣男”模板——谈恋爱谈得厌倦了、不喜欢了，自己又懒得或者不敢当坏人提分手，就使出冷暴力、玩消失、各种作妖，硬生生逼着女方受不了、心灰意冷主动开口说“分手”的那种！
他在自己面前装可怜、卖惨、塑造“弱势群体”形象，原来都是为了博取她的同情心，让她多心疼他一点！让她觉得自己是那个“拯救”了他的天使！
啧！姜书雅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依旧维持着温和的笑意，只是看向陆辞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意味深长的“哦~原来如此”。
……
饭局在一种微妙的、心照不宣的氛围中结束。
告别了笑容依旧促狭的杨如薇，陆辞开着车，载着姜书雅来到了江边。
初夏的晚风带着江水特有的湿润气息，吹散了白天的燥热。
两岸灯火璀璨，倒映在幽暗的江面上，碎成一片流动的星河。
姜书雅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慢悠悠地沿着江边的步道走着，脑子里还在复盘刚才饭桌上陆辞的“精彩”表现。
陆辞走在她身边，高大的身影在路灯下拉得很长。
他沉默了一会儿，脚步渐渐放慢，最终停了下来。姜书雅也跟着停下，疑惑地转头看他。
昏黄的光线勾勒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他微微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紧抿的唇线和绷紧的下颌线。
江风拂过他额前的碎发。
“书雅。”他开口，声音有点低，带着一种刻意放平的试探，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嗯？”姜书雅应了一声，等着他的下文。
陆辞抬起头，目光沉沉地看向她，那双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深邃的眼睛，紧紧锁住她的脸，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才问出那个盘旋在心头的问题：
“我带你……跟杨如薇吃饭，聊了那么久，你……都不生气吗？”
他问得小心翼翼，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和……紧张？
姜书雅微微一怔。
随即，一道灵光猛地劈进脑海！
原来如此！
试探！赤/裸/裸的试探！
这哪是单纯的关心？这是在测试她的“服从性”！
看看她对“丈夫有女性朋友”这件事的容忍底线在哪里！
今天能接受一个“发小”杨如薇，明天是不是就能接受“战友妹妹”、“老同学小红”？
一步步试探她的边界，为以后可能的“红颜知己”铺路？
一股混杂着荒谬和被冒犯的凉意瞬间涌上心头。
姜书雅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她微微歪了歪头，清澈的目光迎上陆辞带着探究的视线，唇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声音不高，却清晰得像冰珠落玉盘，带着点洞悉一切的冷意：
“嗯？”她故意拖长了尾音，眼神锐利，“什么意思呀，陆少尉？你这是……在做服从性测试吗？”
她往前逼近一小步，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先试试水，看看我对你身边有‘女性朋友’这件事是什么态度？反应良好？OK，那下一步是不是就该试探，‘一个’你能接受，那‘两个’‘三个’行不行？再下一步，是不是就该看看，我能接受你和这些‘女性朋友’的‘亲密程度’到哪里？牵个小手？喝个交杯酒？还是……”
“姜书雅！”陆辞猛地打断她，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误解的急切和一丝受伤的愠怒，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哪是那样的人！我……”
他急得语塞，胸膛微微起伏，
“我就杨如薇这么一个关系近点的女生朋友！还是因为两家父母认识，打小就住一个大院，后来又是同班同学，这么多年了，就跟自家妹妹似的！才一首有联系！你要是不信，”
他像是急于证明清白，一把掏出手机塞到姜书雅手里，动作带着点赌气的粗暴，
“你现在就查！随便查！聊天记录、通话记录、转账记录！随便翻！我们俩之前、现在、以后，都清清白白什么事儿都没有！”
他语气斩钉截铁，眼神坦荡得近乎委屈。
姜书雅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弄得一愣，低头看着手里那个带着他体温的手机，像块烫手山芋。
她刚才那番尖锐的指控，似乎……有点反应过度了？
一丝尴尬和莫名的……遗憾？悄然爬上心头。瓜没吃成，还差点误伤友军？
她撇撇嘴，把手机推回他手里，语气缓和了些，但依旧带着点不死心的八卦小火苗：
“行行行，我信，我信行了吧？不过……”
她眨眨眼，凑近一点，脸上重新挂起那种让陆辞头皮发麻的、充满求知欲的“吃瓜”表情，
“那……你俩认识这么多年，长得都不赖，家世也般配，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就真的一点火花都没有？一丁点儿都没有？为啥呀？杨如薇挺好看的呀，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她纯粹是好奇，语气里充满了对“人类未解之谜”的探究，独独缺少了陆辞此刻最想看到的——哪怕一丝丝的酸意和占有欲。
陆辞定定地看着她。
路灯昏黄的光线落在他脸上，清晰地映照出他眼神的变化。
从最初的急切、委屈，到被姜书雅那番八卦追问时的错愕，最后，那些情绪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只剩下一种沉沉的、冰冷的、仿佛被什么东西重重击中的钝痛。
他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嘴角那点惯常的痞笑，眼底那点期待的光，全部冻结、碎裂。
他猛地停下脚步，身体绷得像一张拉到极致的弓。江风似乎也凝滞了一瞬。
姜书雅被他骤变的脸色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也跟着站定，心里咯噔一下。
下一秒，陆辞低沉得近乎嘶哑的声音，裹挟着江水的寒意，沉沉地砸了过来，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和……一种深切的失望：
“姜书雅，”他叫她的全名，声音沉得吓人，目光像淬了火的刀子，狠狠钉在她脸上，“你告诉我，你当初答应跟我结婚……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姜书雅完全笼罩。
那压迫感让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就因为咱们两家认识？”他的声音从喉咙深处碾出来，带着砂砾般的粗粝感，“就因为门当户对，我是个‘合适’的人选？”
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锁住她脸上每一丝细微的波动，那里面翻涌着被刺痛后的冰冷怒火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求证：
“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