鳌拜回到府中,思想着刚才太后的那番话,心头升起一团怒气。太后对我等四人既拉且打,究竟何意?是做给诸王、贝勒看的,还是做给我们看的?辅政大臣岂是这样任人拿捏的?鳌拜愤愤不已,竟生出一条诡计来。
鳌拜在府内愤恨良久,心想只要我们四人同为一体,何惧之有?于是命下人备轿,去拜望索尼。索尼正在书房教孙女赫舍里读顺治皇帝御制的《内则衍义》,闻报鳌拜来访,一边命孙女回避,一边迎将出来。两人进了书房,寒暄落座,下人献上茶来,鳌拜道:“喝什么茶?汤苦涩口,淡而无味。若要喝,可拿些烈酒解渴。”
索尼笑道:“莫非贵府的酒窖空了,才专到我这里吃酒?若喝,你就自饮吧!府中无人能陪你,休怪我失礼呀!”
鳌拜大笑:“平日饮惯了,到兄长的府上也难去酒虫,万勿见怪,万勿见怪!”说罢举大杯饮了,连道:“好酒,好酒!可是辽东锦州城的孙记烧刀子?”
“正是。你真是好口鼻!”索尼赞叹道。
鳌拜用宽大的衣袖抹一下嘴巴,唏嘘道:“辽东孙记酒房的掌柜本为明代御酒房负罪潜逃的工匠,其酿酒出自内府秘传麯方,当年太禧白、金茎露、满殿香诸绝品,都参酌酿造,孙记烧酒终于名震辽东。二十二年了,二十二年没有喝到这种酒了。当年追随太祖太宗之时,常常喝锦州城的孙记烧酒,真是无上珍品,人间佳醪。不过锦州一役,祖大寿献城投降,听说孙记酒坊的掌柜一家被杀害,储存之酒被抢掠一空,孙记烧酒从此绝迹,你这酒是从何处来的?”
索尼笑道:“当年孙记酒坊遭抢劫,我手下一个部将也抢得数坛,被我撞见,就送我两坛。一坛保存至今,另一坛不慎失手摔碎。”
“可惜,可惜!”鳌拜叹道。
索尼见他有几分失望,调笑道:“人言你是酒仙,哪里知道你还是酒痴呢!”
鳌拜一饮而尽,哈哈大笑。索尼见他把盏甚欢,面色怡然,一时不知来者何意,不禁试探道:“老弟真是专来喝酒的不成?”
鳌拜听了,酒杯停在空中,似饮不饮,翻一翻两只豹眼说:“兄长看我是为何事呢?”
索尼摇头。鳌拜将酒杯重重地放在桌上说:“今日太皇太后之言,兄长以为如何?”
索尼道:“金石良言。”
鳌拜切齿道:“什么金石良言,我看全是对我等的恐吓之辞!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太皇太后此举,岂不是把我等当孩子来哄骗管教?让我等辅政大臣颜面何存?”
“老弟言重了。太皇太后是对公不对私,实是出于维护我等的权威。”
鳌拜鼻子一哼道:“什么权威?好似我等是弄权误国的奸贼,背主殃民的佞臣。教人如何咽下胸中的这口恶气!”
索尼劝道:“老弟酒有些多了。”
鳌拜摆手说:“我的酒量,兄长岂会不知?纵是不喝酒,我也想劝太皇太后少问朝政,颐养天年,好让我等如沙场一般纵横驰骋,那才痛快!明日我与兄长约苏克萨哈、遏必隆四人同去劝谏,定能成功。那时兄长身为首辅,事无巨细,一遵钧裁,岂不快哉!”
索尼连说:“不可不可!我等据先皇遗诏辅政,是替皇上分忧,不在专权,逞一时之快。老弟之言,恕难相从。”
鳌拜满以为索尼会积极应和自己,不料他不为所动。若索尼反对,其他两人必是唯他马首是瞻,如意算盘岂不落空?鳌拜心中异常焦躁,却又无计可施,暗暗后悔对索尼估计不足。若他邀功,将今日之言禀奏太皇太后,自己羽翼未丰,岂不大祸临头?想到此,肚中之酒都化作遍体的冷汗,满脸堆笑,故作吃惊道:“啊呀!真是小觑了这坛老酒了,不想竟有如此的劲道,能令小弟不胜其力,实属罕闻。适才小弟酒后失德,言语鲁莽狂悖,万勿见怪!幸好是在兄长府上,否则不堪设想。”
索尼为人忠厚,见鳌拜一脸惊异之色,也道是他一时大意,饮酒过量,以致言语不周,笑道:“不是老弟之错,倒是劣兄之责,不该拿这样的老酒给你,使你贪杯若此。你我兄弟之事,不足为外人道。”
“小弟足感盛情。”鳌拜起身告辞。到了府门,遇见守卫与人争吵,见鳌拜出来,辩解说:“我说我家大人会贵客,你不相信。那不是刚才的贵客鳌拜大人出来么?”
鳌拜无心理会,转身上轿,不想被人一把扯住衣襟,定睛一看,却是一个文士打扮的男子,正要发怒,那男子却说:“我千里迢迢赶来京城欲见索尼大人,有要事禀告,不想无钱付门规,门子狗眼看人低,见我一介草民,不让进见。求大人评一评,可有此理?”一口南人软语。
鳌拜被无端扯住袍袖,本待张口申斥,听男子说有事要禀告,问道:“什么事?”
那男子见鳌拜发问,虽然不识,但从门子谦恭的神色中看出必是一位高官,瞪了门子一眼,说道:“小人有奏章一具,想求索大人代呈太皇太后。”鳌拜接过奏章,见满纸汉文,皱一皱眉,递与随身的师爷,师爷念道:“奏请太皇太后垂帘听政疏。草民周南……”
鳌拜制止道:“这里不是说话额场所。”他唤过门子说:“索尼大人正在歇息,不必打扰他了。此人既有奏章,我代为转奏罢了。”
那门子心中正自害怕勒索门规一事被主人知道,听鳌拜如此说,巴不得让那男子快走,急忙点头说:“谨遵大人之命。”鳌拜微微一笑,带了那男子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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