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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香莳的一人千面

到了晚上的时候,香莳拿了套衣服进来,展开给清姿看,是件浅蓝色底白玉兰花合体旗袍,单单是看着都叫人十分喜欢,香莳又将衣服叠起来,放在清姿枕边,道∶“明天老夫人要回来,司令吩咐您无论如何都要出门迎接着,这衣服是司令找人特地给你定做的。”

“他又没找人量我的尺寸,这衣服大概是不会合身的,你拿下去吧。”清姿不想接触到与钟纾翰有关的任何东西,便找了理由推辞。

香莳并没有听她的,只是说∶“司令从不打没有准备的战,他既然让我把衣服交给你,那肯定是会合身的,至于他怎么做到的以后你对了解多了就自然知道了。”

清姿见她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再推辞就显得太刻意了,便没再多说,拿起衣服,摸摸料子,看看针脚,这衣服的做工精细,款式也是新颖,这颜色和图案也都是清姿喜欢的。

清姿忽然想起之前沈怀毅说的话,顿了许久,问道∶“老夫人是不是挺难相处的。”

“你别看司令是留洋归来的,可老夫人却是极传统的中国女人,所以司令府里繁琐的规矩也多,老夫人虽严厉了些,但人是不坏,她只讨厌贪慕虚荣的人,一般人还是与她相处得来的。”香莳正收拾梳妆台上的东西,她又拿了许多首饰摆在上面,原本空空荡荡的桌面现在已经摆满了东西。

清姿轻轻“哦”了声,顿觉无聊,便起床走了两步,她已经有许多日子没下地了,现在两腿竟没有多少力气,才走了两步就倾倾欲倒,香莳跑过来扶住她,道∶“你下床做什么,要拿什么吩咐我就是了。”

“我要是再不下床走走,怕是等我病好了,连路都不会走了,你去忙你的,我又不是刚学步的孩子,你让我自己走走,难不成我总要你扶着走。”清姿绕开香莳的手,又将她轻轻一推。

香莳依了她,自己忙自己的了,清姿缓缓走至窗台前,倚靠着站立,她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站着看景色了,她推开窗户,才发现外边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地面已经全被沾湿了,清风混着雨后的清新拂在清姿的脸上,顿觉爽朗,这风里还夹带着雨丝,也落在脸上,有些些酥麻,清姿竟舍不下这样的雨,她久久立在窗前,任由雨丝打湿脸颊,打湿衣裳,就连香莳连叫了她几声,她也全然不知。

她兀自发起感慨∶“人岂不如这雨丝,从天上到地上,也只有短短的时间,被风吹着,摆布着,总也不能走自己想走的路。”

香莳见好她不应,便走过去将窗子关起来,清姿这才缓过了神,香莳听了她那样一句,回道∶“任何事物总有牵绊,你何必发这么多的感慨,人生每步走完就行。”

“你没有经历我所经历的,你自然不懂我说的。”

“你也没有经历我所经历的,所以你才会以为我不懂你说的。”香莳将清姿的话生生的驳了回去清姿这才想起自己从未了解过眼前的这个人,她不知道她从哪里来,更不知道她的故事,她就像一个谜,变幻莫测。

“那你愿意告诉我你所经历的么?”清姿好奇的问她,满以为她会说出些事来,她却是冷冷的一张脸,道∶“每个人经历的事情都是自己的财富,我是个非常自私的人,并不愿意分享自己的财富。”

“如果是不好的经历,难道这也算财富么?”清姿反诘道。

“好是什么定义?坏是什么定义?怕是我现在反问你,你也答不出来吧,我的经历是在教我一步步成长,无所谓好坏。”香莳俨然一副说教者的模样,可清姿却并不觉得厌烦,她反而对香莳越发的感兴趣了。

清姿想起与香莳相识了这么些日子,每每都能见到不一样的她,于是说∶“我觉得你的身体里住了千千万万个你,在南苑诬陷陈妈,很坏的你,很隐忍的你,还有很护主的你,甚至还有很怯弱的你,再到黔南,在沈怀毅面前很爱斗嘴的你,对我很冷漠的你,我都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真真的你。”

“如若我说哪一个都不是,你信么?我活到现在,只懂得一句话,是个戏子告诉我的,她说每个人都戴了面具生活,想要好好活着,面具就得多,她还说我被人看穿之日,就是我惨死之时,我这么些年都是靠着这句话在过日子,你年龄虽与我相仿,但你毕竟是大门大户的小姐,少不更事,我若是这样简简单单的被你看透了那不早死了许多次了。”香莳死死的盯着清姿,嘴角带着笑,清姿却怎样也感觉不到她有一丁点的喜色。

说完这番话,香莳便走开了,清姿对着她的背影道∶“我总会将你看穿,但那一定不是你惨死之时。”

香莳身形一顿,却并没有回头,道∶“等你经历多了,懂得多了,定会觉得你今天说出的这句话是天大的笑话。”

清姿微微耸肩,又站了一会儿,便走回床上躺下了,现下正是中饭时间,香莳端来一碗粟米百合红枣羹酸梅汤,道∶“你胃口不好,端其它东西你也吃不下,这酸梅汤可能会让你胃口好些。”

清姿接过来喝了两口,味道的确是不错,不会太酸,里头又有百合的清香,红枣的丝丝甜意,她忍不住多喝了一碗,忽然止住,问道∶“你不会又在里头加了安眠药吧?”

“我没加安眠药,倒是加了砒霜,你也喝下肚了,就等着死吧。”香莳有些玩笑的回她。

“嗯,死而无憾,能喝上如此美味的汤,就算是马上要上路也不怕,而且,我又见到了会开玩笑的你。”清姿放下碗,语气轻快,这大概是这么些日子来她最舒心的一天了。

香莳没有再搭腔,清姿闲着无聊,拿起《纳兰词》仔仔细细品味起来,香莳忽然问她∶“不辞冰雪为卿热,可是纳兰的词句?”

“是的,怎么?你也对这书感兴趣了?”

“没有,只是觉得这句词最令我感动罢了。”

清姿笑而不语,看书的时间总是过得极快,到了晚上清姿又像之前那样失眠,连眼也闭不得,因着第二天老夫人要回来,香莳有许多事要亲自准备,经过清姿房间时,她正巧想起自己有东西落在她房里了,于是轻手轻脚,推门进去,清姿警觉的从床上坐起来,屋子里一片漆黑,她瞧不见模样,问∶“谁?”

“我,来拿东西的,你怎么还没睡。”香莳打开灯便见清姿额头上密布着汗珠,神色慌张,该是又做噩梦了。

清姿松了口气,继而躺下,侧着身子,道∶“你早点睡吧,这么晚了还这样忙。”

“你若是害怕,就开着灯睡吧。”香莳并没有接过她岔开的话题,清姿又翻过身子,她看着香莳竟十分想同她讲讲话,仿佛只有她说的话能让自己安心。

香莳似乎读懂她眼睛里的意思,径直走到她床边坐下,道∶“有什么你说吧,说出来总比压在心里强。”

清姿坐起来躺在床头,她又盯着香莳看了许久,香莳一句话便打消了她的顾虑,她说∶“放心,我们是同命人,我不会做撕掉你面具的人。”

清姿双手环抱着自己弓起的双腿,下巴抵在膝盖上∶“我觉得我满身都是罪孽,都是鲜血,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过上这样的生活,伪装,巍情,一切一切的我都是装演出来的,接近严狄,接近严谨明,其实我动摇过,我刚去南苑的时候严谨明对我那样好,就像父亲宠爱女儿那样,我甚至想他是我父亲该多好。”

“那是什么让你重新决定去杀他的呢?”

“陈妈的死,我以为你胆子再大也不敢在南苑翻出什么风浪,可偏偏你这样做了,你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样让陈妈死在我面前,我那时候特别恨你,可自那以后我知道,你不会放过我,准确说是他不会放过我的,所以我怯弱的依附你,现在想来我竟是这样自私,这样贪生怕死,像个蝼蚁。”

“你那时候在南苑那样受严谨明重视,我怎么能奈何你呢。”

“真正可怕的敌人并不是在明处的,而是暗处的,我永远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出手,我甚至想我会不会连自己怎样死的都不知道。”清姿任旧是那个姿势,她的头有些酸疼了,却还不愿意换个坐姿,她固执如此,缓了片刻,继续道∶“我依你们的计划在他的食物里下了毒,我以为没见血我就是干净的无辜的,可杀了人毕竟是不争的事实,然后接下来的事,却令我感慨良多,譬如严狄对我的深情款款不过是做戏,而我糊里糊涂的又成了别人的工具,再如陈妈,她并不像我平时见到的那样憨厚老师,令人可怜,她是严慎一早就布在严狄身边的眼线,他们为了所谓的名利,权势,争得你死我活,我所有的幻梦都破碎,碎得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我只是想知道,权势,名利,真的比什么都重要么?”

“对于女人来说,丈夫,孩子便是她的倚靠,可对于男人,特别起出身在军士之家的男人,他们的世界,除了争斗就是权势。”

“他们争权争势就活该让我们做棋子,整日生活在欺骗与危险中,严狄,严慎是这样,钟纾翰也是这样,就连我一直尊敬的父亲,为了他的生意到头来也舍得葬送我的幸福。"说到这儿,清姿两眼潮润,转过脸,低下了头。

香莳迟迟未做答复,她用手轻轻拍打清姿的肩膀,缓了片刻,才将她扶着躺下,道∶“睡吧,我在这守着你,那些不好的东西不会来找你的,今天睡个安稳觉,明天要早起的。”

清姿像个孩子般需要人照顾,屋子里的灯光有些晃眼,清姿却十分心爱,她心满意足的闭上眼,仿佛回到了从前的时光,不会有做不完的噩梦,和摆脱不掉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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