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这层顾虑，车景程回答的比较委婉。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世界超出我们认知的事物太多，我们不能因为有些事物没见过就去否认。”

处于恐惧中的刘初夏听到他说‘我们不能因为有些事物没见过就去否认’，思维就自动停在这里了。

她像一个在波涛里沉沉浮浮浮的孤萍，眼前出现了一根救命稻草。

“车律师，你知道吗？其实我能见到鬼。”

车景程震住了，若不是两人已共事情几个月，自认对她还有一定了解，他肯定会怀疑她精神有问题。

说出这种话，刘初夏这是受到多大的惊吓。

怕没有说服力，刘初夏详细讲了在公司女厕所的女鬼及在疗养院的两个病死鬼。她说的是那样形象生动，甚至让车景程觉得合情合理。

车景程脑子转的飞快，甚至在想这世上真有人能看见鬼？这种事毕竟是颠覆他过去三十年所接受教育与认知，他没法像其他事物那样得出判定。

若刘初夏说的是真的，那么那晚她在厕所的反应以及白第二天在疗养院的反应，甚至今晚的反常也说的通了。

难道这世上真有鬼？还是刘初夏想以这样的方式来引得他的注意？

只是这么想，车景程立刻在心里否决。

不对，刘初夏不是这样的人。虽然才认识几个月，但他可以肯定刘初夏不是这样的人，她做不来那种耍手段勾引别人的事。

短短几秒，车景程脑海划过几种可能，最终选择相信刘初夏说的。

虽然这很颠覆他过去三十年的认知，但是他选择相信刘初夏这个人。

“你刚刚说梦到项瑾瑶……”不想过度揣测，车景程便顺着她的话问。

“不是梦，她就站在阳台。”刘初夏紧紧抓住他衣襟。

“刘初夏……”

幽幽的声音再次飘来，本来停下来的项瑾瑶再次向她走去。

“不要过来。”刘初夏大叫，害怕躲到车景程身后，“车律师，她一直在喊我。”

车景程下意识把她护在身后看向阳台，除了落地窗帘在迎风飘扬，他看不到其他。

“刘初夏，你真的能看见我们。”项瑾瑶没有继续往屋内走，怕吓到刘初夏。

她乖巧停在阳台入口处，解释道：“今天在项宇病房看到你，就觉得你好像能看到那对鬼情侣，所以我今晚过来了。”

“看得见又怎样？你想干什么？”

刘初夏想哭，原来罪魁祸首是车景程。

“我希望你可以帮帮我家人。”项瑾瑶知道自己选择了逃避，抛弃他们。哪怕已然为鬼，还是会难受。

原来鬼也是会难过伤心的，死是解脱，都是骗活人的。

“你自己都选择一死了之，现在为什么又跑到我跟前来让我帮他们？你们做鬼的也要有鬼格吧，这样乱往别人家里跑，会吓死人的。吓死无辜，小心无法轮回，沦为幽魂。”

车景程看着刘初夏满脸惊恐却一本正经对着空气说出这番话，真要相信那阳台处有鬼了。

“刘初夏，我不是故意要吓你。我来找你，真的是想求你帮帮我呃家人。”项瑾瑶哭道：“我错了，我以为死是解脱，然死后才知道，死亡并不能带来了断。我放不下家人，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痛苦。”

以为死是解脱……这话让刘初夏想起自己那一段被自己刻意遗忘的往事。曾经，她也想过用死来逃避，却在死亡降临时迸发了强烈的求生欲。

刘初夏没有再反驳项瑾瑶，而是静静听她往下说。

人生的起跑线其实在投胎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以前项瑾瑶不信，认为努力可以改变命运，但命运却最终让她相信了自己曾经极力否定的。

她的人生，十五岁前后截然不同。弟弟出车祸之前，家庭算不上富裕，但也算衣食无忧。弟弟出车祸之后，她一个本应在校园里无忧无虑读书的学生硬是被生活逼的扛起了养家的重任。

开始她还坚信天无绝人之路，老天让她遇到了陈德这样的老板，相信她这么一个毫无背景前途未明的黄毛丫头，为弟弟垫付了巨额的医药费。

但是，在她考上大学的庆功宴，项瑾瑶发自内心对陈德说了一番感恩的话，情真意切感激他如此恩情，无以回报。

不料陈德凉凉回了句：“那你就跟了我做报答吧。”

项瑾瑶愣住了，那一刻她才明白，命运并没有垂怜她。

那时的她别无选择，只能咬牙出卖了自己。

若说一开始还有羞耻感，时间久了，便什么感都没了。

陈德在郊区有套别墅，没戏拍的时候，她大部分时间住在那里，陈德若是不忙就会过去吃个晚餐或者小住几天。

最早发现他们关系的是项爸爸，女儿的变化，做父母的怎么会看不到，知自己的女儿被一个五十岁老头糟蹋，项爸爸进厨房拿起把菜刀就想去新世纪娱乐公司杀了陈德。

经历过这么多风浪的项瑾瑶早已波澜不惊，一开始她就料到，父母若是知道了这事，肯定会自责、痛不欲生。但这就是现实，现实没办法当了婊/子还立牌坊，想要救弟弟，想要活下去，必须要做出选择。

项瑾瑶安慰父亲，和他说了自己的安排。

书会继续念下去，戏还是得演，钱还是得赚。接受现实，就当谈了个忘年恋。以后赚的钱肯定越来越多，照顾弟家人都不会是问题。到时候忘掉这些苦难，重新开始。

项瑾瑶的平静让项爸更加难受，现实已经让这个才五十来岁的男人短短几天生出满头银发，苍老的像七十岁。

这样的父亲，让项瑾瑶无比心酸。

刘初夏听得心揪成一块。

比起项瑾瑶，自己的遭遇显得根本不算什么。但她也在最痛苦的时候想过寻死，她有什么资格指责项瑾瑶选择死亡来逃避。

项瑾瑶告诉流出下，她并不是敷衍父亲，是真的打算等有能力独立了就摆脱陈德，不再跟他有这种关系纠缠。

所以她摒弃掉的道德观、封闭掉的羞耻感，努力拍戏、赶通告、参加综艺做宣传，哪怕没得休息轮轴转也不喊累，是许多人眼里的拼命三娘。

然而这一切，在遇到彭章后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