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李昙穗所料,中秋家宴后,柳贵人成了第一个侍寝的新妃嫔。
那双酷似白新容的杏眼,楚楚动人的神情,再加上几分柔弱的性情,足以让赵衍动心。
于李昙穗而言,妃嫔争宠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只要不触犯宫规,那便无妨。
流水似的赏赐送进了柳贵人所住的扶摇阁,而柳贵人也如同扶摇直上一般,几日间越级升为婕妤,成了赵衍的新宠。
看着李昙穗放下笔,在册封柳絮为婕妤的手谕上盖了凤印,白新容侧坐在一旁,冷冷哼了一声。
“怎么了?”李昙穗将凤印放好,微笑着看向白新容。
“我不喜欢她。”白新容拿起手谕看看,又泄愤似的把手谕扔在桌上。
李昙穗骤然笑出声来:“陛下的妃子,他喜欢就好了,你何必在这儿着急上火。”
白新容忽而抬头,直视着李昙穗,一双晶莹的双眸中流露出来些许难掩的担忧。
“穗昙。”
“怎么了?”
“你要当心柳絮。”白新容抚摸着手谕上“柳婕妤”三个字,墨迹染上白新容的手指,淡淡墨香萦绕在她的指尖。
“为何?”李昙穗不明所以。
“她会害了你的。”
李昙穗不以为然地摇摇头,全当白新容是在玩笑,只是单纯地看不惯柳絮。
“穗昙,你要相信我,”白新容的面色沉了些,“柳絮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你要趁早除了她,防范于未然,才能保住自身。”
闻言,李昙穗更是觉得白新容在胡言乱语,后宫争宠再寻常不过,怎么开口闭口就是要动手除了柳絮。
“柳婕妤不过是会些邀宠的手段罢了,倒也不必做的如此决绝。”
白新容见李昙穗根本不信,也就不再多说。
李昙穗收好手谕,正要叫人去颁布懿旨,就见若梨已经走了进来。
“娘娘,周才人求见。”
“将手谕告知后宫,再从后头的库房里取些珍宝首饰送去给柳婕妤贺喜,”李昙穗将手谕交到若梨手里,“让周才人进来。”
“奴婢遵命。”
周才人就是赵衍选妃时,被白新容赞叹的清冷美人。
也正是因为白新容的一句“美”,让赵衍当即就定了下她。
“给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请安。”周才人缓步走进殿内,低身行了一礼。
“免礼,”李昙穗虚扶了一把,“周才人可有何事?”
周才人倒也未客套,开门见山地说出了自己的请求:“臣妾想换个宫殿住。”
李昙穗闻言一怔,不明所以地问道:“为何?”
“臣妾不喜生人,更不喜与人同住。”
周才人生得黛眉樱唇,秋水般的双眸剔透明亮,整个人看上去不染纤尘,娴雅却满是疏离之感。
李昙穗指着一旁的椅子让她坐下,挪动步子,与周才人坐近了些。
“你在家中也是如此?”李昙穗问道。
“是。”
“换个住所不是难事,本宫自然可以为你安排,”李昙穗扬唇一笑,宽慰地看着眼前这个清冷的女子,“但周才人,你也应当明白,进了宫不比在家中,不可能一直让宫里的人和事来迁就你的喜好。”
周才人没仔细听李昙穗的话,而是径直站起身子行了一礼:“多谢娘娘,臣妾想搬去邀月轩。”
听到“邀月轩”三个字,李昙穗蓦然怔愣住。
先不说邀月轩闹鬼是宫中人尽皆知的事,李昙穗一想起来之前看到的白新宜的鬼魂,就还是浑身发怵。
她还是觉得邀月轩里的涂成椒房的墙壁并不寻常,即便一直未曾查出来。
刚要出口劝说,李昙穗就听见白新容满腹疑惑地问道:“邀月轩,那地方你也敢去?”
周才人目光淡淡的,带着些疏离:“寻常宫殿而已,贵妃多虑了。”
“并非是贵妃多虑,邀月轩的确是个不怎么吉利的地方,那儿不到一年,已经没了两位妃嫔了。”李昙穗缓声说着。
“臣妾不信鬼神只说。”
“你又为何非要搬进邀月轩?那地方,连陛下也不愿意去的。”
李昙穗说着,紧盯着周才人的面色,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来有何不对。
“你想避宠?”
白新容这一句话说完,整个雍景殿都安静了一瞬,李昙穗听完,也觉得周才人如此做法的确像是在避宠。
可周才人刚刚入宫,还未侍寝,怎么可能想着背离皇恩呢?
周才人的双瞳微微一颤,低声道:“是。”
“寻常妃嫔为了争宠都挖尽心思,你为何会这样想?”李昙穗十分不解。
“那皇后娘娘与贵妃娘娘,又是为何不去讨陛下的欢心?”
周才人说着这句话,一双柳叶眸在李昙穗和白新容的身上来回逗留,眼中有些看不清的情绪。
“若是臣妾没猜错的话,娘娘和白贵妃都有心上人,因此才会对陛下的恩宠避之不及。”
本来上一刻,李昙穗还在因为周才人所说的话而惴惴不安,生怕她已经看出来自己和白新容的事。
谁料周才人只是以为她和白新容都是各有萧郎,才会刻意冷落赵衍。
可周才人的话,也让李昙穗心中有了一种猜测。
李昙穗不甚明确地问道:“你入宫之前,便有了心爱之人?”
“是。”周才人回答得利落干脆,毫不掩饰。
周才人丝毫没有遮掩的意思,看着很是直爽干脆。
但她的这份坦诚和决绝,却让李昙穗想起了在鸩酒下惨死的盛昭仪。
盛昭仪也是被赵衍钦点后,由家人送入宫中的,才会被迫与心爱之人分开。
如今周才人的境遇和心思,与盛昭仪很是相似。
“周才人,你入了宫,便是陛下的妃嫔,只有伺候好陛下,得了恩宠,才能让自己安然度日。”李昙穗不想让周才人落到跟盛昭仪一样的地步,便想着劝诫。
周才人摇了摇头,神色坚定:“请娘娘准许臣妾搬去邀月轩。”
心知拗不过她,李昙穗思忖片刻,柔声道:“邀月轩便算了,终归还是得避讳些。御花园南边的重华台也安静,你去那儿也好。”
话说到这份上,周才人也比刚进门时平和了许多,想了想,也还是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