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渐渐沉下来,天空透着晚霞。黄昏的雾气在摇曳的白杨中闯荡,仿佛细纱挂在树枝,发白透明,将白杨的轮廓勾成了堇色。
病房走廊人迹匆匆,刚好到换班的时候,前台的护士小叶看到田余赶紧挥了挥手。
压低声音:“田医生!”
田余闻言转头,眉眼弯曲,象征性的回视微笑。
“又来看崔医生呀。”小叶调笑。
田余耳朵泛红,点了点头。
刚没唠几句,崔崇从自己的科室走了出来,他手中还拎着一袋圆润碧绿的青梅。
“小田。”
“啊,崔哥。”田余转身自动接过袋子。
“这是?”
“今天来的病人是武汉人,他们那梅雨天善产青梅,我本不想收,但是挺远跑一趟,也就给收下了。”崔崇声音温和。
田余对着小叶轻声道:“那我们走了。”说罢,大步流星的追上崔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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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崇转动钥匙,房门应声打开,灯光亮起,暖黄色的柔光驱散黑暗。
“小田,放餐桌上就成。”崔崇挽起袖子拉上客厅的纱窗。
田余将梅子放到厨房,朝外喊道:“崔哥,我直接洗了吧。”
“哎呦,那也成。”
厨房传来潺潺水流冲刷的声音,青梅滑嫩,浮上浮下。崔崇走上前,他的倒影与月光相融,光晕落在脚下的青石地砖上,如洗如洒。
房间忽然大亮,田余眼前一闪。
“怎么不开灯呀?这样眼会瞎。”崔崇将厨房开关扣下。
“这不都快洗完了吗?我就想着不开了。”田余回答。
崔崇从果篮里捞起一块,张嘴啃下去,一声清脆。
“啧——”脸色骤然一变,眉毛紧皱,转身就吐到垃圾桶,“这也太酸了,你快尝尝。”
田余噗呲笑出声,吐槽:“我才不呢。”
崔崇看着一盘翠嫩欲滴的青梅,嘴角抽动,犯了难。
“小田,要不这些我拿来酿酒吧?”
“啊,酿酒?可以呀?”田余附和。
崔崇朗朗一笑:“正好,你不是一直想学吗?今天我就交给你!以后我就不亲自动手了,都交给你。”
田余挽好袖子,也站到餐桌旁:“我以后学会了,就不找你喝酒了。”
“那可不行,没了你我这空巢老人会空虚寂寞冷的。”崔崇在一旁边拆封朗姆酒的包装边打趣。
田余在一旁握着镊子,仔细地挑着梅柄,时不时偷瞄两眼崔崇。
崔崇:“你要看就大大方方得看,别跟做贼似的,咋的,你哥我帅吧。”
田余脸色一红,绞尽脑汁想借口,最后只是故作自然:“嗯,哥最帅。”
崔崇:“你说说你,谎话都不会说,这小脸都红了。”
田余心更慌了,捏住镊子转头不语。
“小田,哥真羡慕你,又帅又有学识,还年轻,自从你来了,医院里全是你迷妹。”崔崇稍微抬眼,意外地撞上田余炙热的眼神,田余倏然转头。
崔崇眉色晦暗不明,向前走过去,拍了拍田余的肩:“你这年轻,以后一定干的比我出色。”他低眉盯住田余泛红的耳廓。
崔崇:“小田,你还喜欢男人?”
田余肩膀一抖,汗毛直立,他猝不及防地回头,就见崔崇站在他身后,距离很近,他连直视的勇气都没有。
“嗯。”田余压低声音,缓慢地掀起眼皮,与他的目光对上。
被崔崇发现他是gay纯属意外。他刚入院实习,假期期间,和当时的朋友在酒吧旁的巷子里接吻,好死不死被崔崇撞上,他急死了,宛若被抓奸的渣男,马上追出去,向崔崇解释,崔崇也不搭理他,硬是伴着寒风抽了一路的烟。
当时田余心都凉了,停在胡同口不敢进。结果崔崇把烟一掐,转身就拍了拍他的肩,嗓音沙哑又浑厚,安慰道:“没事,都正常,这世道,帅哥都不喜欢美女,你这种极品喜欢男的也正常。”
看着田余愣在原地没反应,他还垫了垫脚,将自己的围巾取下围上他冻红的脸庞,咧开嘴吐出温气:“放心,哥没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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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崇语重心长的叹了口气:“哥明白,人都有喜欢的自由,这个性别年龄都没关系,这也不是什么事,就是....不好走啊。”
田余停下手中的动作,眉宇微低:“崔哥,我知道,但这改不了。”
崔崇不是傻子,田余对他的那点小心思不是傻子都看得出来,他就是这场无稽的单恋的旁观者,永远没法给与回应。
崔崇说:“哥没想让你改,但你要记住,一切过去了的感情都是可以走出来的,没有谁会一直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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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破碎,窗外的风像远方的无声潮水,大雾弥漫的早上总是最安静的。
田余揉了揉眼,躺在床上深呼一口气,许久没有梦到崔崇,让他格外珍惜这个梦。
朦胧着眼,走到客厅。整个房间安静的只能听见他的呼吸声。
路过次卧。
“翟之赫?”他轻轻喊了一声,没有应答。
还像往常一样,溜达着走进厨房,刚想打豆浆,手指突然一僵。
他像是忍不住了般,忽的敛颚苦笑出来,一阵闷闷的笑声在房间里环绕。
他竟然有点后悔了,呵,可笑。
他知道,这只是过去一周多养成的习惯,那是一个顽强且巨大的力量,日积月累足以改变一生,但那不是喜欢,更难提爱。
他从冰箱里掏出速食面包加热了一下,配着牛奶灌下肚。潦草的收拾了一下房间,换好冬装,出了门。
老城区拥有嘈杂的早晨,街上练功的广播体操和买完菜立于街头唠嗑的声音交织,田余喜欢这份喧嚣。
胡同口前的早点铺子早早开了门,那缕看不见的风把油条的香酥味道捎带进他的鼻子里,他礼貌的冲着立于铺子前的赵大妈问了声好。
赵大妈:“哎,小田,这么早去工作呀。”
田余:“嗯,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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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艹。”翟之赫憋着一肚子气滚回了自己的房子,一开门。
——嘶
还是那么冷,他看了看躺尸的电暖气,赌气般走过去给它两脚。准备弄到批发市场当废铜烂铁卖了,能赚回一点儿是一点儿。
手机无征兆的响起。
翟之赫:“喂,老曹?”
对面传来低沉磁性的声音,难掩的怒气。
曹君卓:“是我,曲雯找你了吗?”
“嗯?曲雯?没有呀,最近都没联系。”
“哦。”曹君卓就要挂断。
翟之赫:“等等,怎么了?他又干什么了?”
曹君卓苦涩一笑,嗓音低哑:“我和他上床了。”
翟之赫懵逼。
“啥?谁?什么?”
言罢,电话被对面挂断。
“我操?!”翟之赫盯着手机瞪大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