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东方忆舟将她所经历的前世今生,包括昨夜东方朗推她落崖之事,一五一十全部说了出来。
宗清哲听得满心惊痛。
他想起他们在白兰树下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在长公主面前失礼,长公主那个充满熟稔之感的笑容。
她笑意盈盈地对自己说:“宗清哲,我想要树梢最大的那朵白兰花。”
自己疑惑于她为何知道自己的名字,她却说:“玥阳城的姑娘们哪个不知道你?你可是大名鼎鼎的武状元呐。”
他当时心动又心慌,第一次在女子面前失了分寸。他曾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怀疑长公主是个疯子,或者给自己下了蛊。
原来长公主那时已是重生之后,她眼中的自己,是前世熟悉的自己,自然亲切熟稔。
当时东方朗和宗清浩一起走来,她明明说了一句:“这么明显的奸情,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
他当时是听见了的,却不敢相信,以为自己听走了耳。
他当然知道东方朗和宗清浩的私情,却不料长公主也知道,当时她搪塞过去,自己也就信了。
原来她竟是被那二人联手所害,将将重生归来。
数月来的一桩桩、一幕幕从他脑中掠过,许多不明之事终于有了答案。
震惊之后,宗清哲心中充满了怜惜,和对戕害她的所有人的愤恨。
他停下脚步,将东方忆舟放在软草上,稍事歇息。
东方忆舟忍着疼痛,尽量精简地把话说完,已累得几乎昏厥,此刻安静地躺在宗清哲怀中,方觉身上痛楚稍稍减轻了一些。
她说话时,宗清哲始终认真听着,脚下片刻未停,一句话也没说。
现在将她放下休息,也只是自顾忙忙碌碌地检查她的伤口,从水囊中倒一些干净的水给她喝,什么也不问。
也是,这样匪夷所思的故事,谁会相信呢?宗清哲只怕是以为自己神志不清,在胡说八道吧?
“宗清哲,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知道!”
“你信我?”
“信!”
“那……”
宗清哲正用湿帕子轻轻帮她擦脸,一根手指放在她的唇上,堵住了她想要说的话。
“我什么都不问,是因为我想问得太多。可是你现在太虚弱,你需要休息。你说的话每一个字我都信,不要着急,来日方长,先养好伤,咱们慢慢筹谋,那些伤你害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宗清哲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东方忆舟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他真的相信自己,无论前世今生,暗里明里,他果然都是坚定地站在自己身边的那一个。
宗清哲帮东方忆舟擦去眼泪,心疼地将她拥进怀里。
“好了,好了,这些日子很辛苦吧?别哭,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有我在。”
“我终于明白那天你为什么说两朵白兰花都是我送的了,你看,你重生之前,我也摘了花给你,你不是早已经明白了吗?那时的我也是喜欢你的,我从不讨厌你,只是在莫明其妙地闹别扭罢了。”
在宗清哲的温柔低语中,东方忆舟的心逐渐被幸福填满,意识却渐渐飘忽,她喃喃道:“宗清哲,为什么无论我什么样,你都会喜欢上我?”
“我不知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怎么说得清楚?”
“宗清哲!”东方忆舟勉力睁开眼睛,定定望向宗清哲,似乎想把他的样子刻在眼中,刻进心里,永远记住。
“嗯?”
“答应我,别送我回宫,我不想死在那里,也不要帮我报仇,我要自己来,还有……”她的眼皮沉下去。
“我……我好喜欢你呀……”话音未落,东方忆舟彻底昏厥过去。
宗清哲抱紧她,泪水一滴滴落在她被鲜血浸透的发丝里。
“我答应你!你这么努力,一定可以自己报仇,所以,你一定要坚持住,一定要活着。”
一个月后。
神医白起先的后宅里,又传来乒乒乓乓的摔打声,神医娘子齐氏哇哇惨叫着抱头从客房里跑了出来。
房中传来少女霸气的喝骂声:“呸,你个坏良心的人牙子,敢拐骗本姑娘,还敢给本姑娘下迷魂药,好大的狗胆,你当本姑娘的拳头是吃素的么?再不拿解药来,小心我一把火把你家的房子烧了,再拿你去报官……”
神医娘子一路奔到前堂,一把抱住白神医的胳膊,呜呜哭着给相公看她的熊猫眼:“相公,你看,那丫头又打了我一拳。”
白神医忙安抚娘子:“我瞧瞧我瞧瞧,哎哟哟这大眼圈子……她一个残废,地都下不了,你怎么回回都躲不开呢?”
“我不是得给她换药吗?她冷不丁给我一下子,我怎么躲得开嘛?”
“好好好,不怪你不怪你,都是那丫头的错,咱们今天晚上不给她饭吃,饿她一顿,让她没力气再打你好不好?”
“那怎么行?”神医娘子杏眼一瞪,“她是病人,饿坏了怎么办?你可真会出馊主意。”
白神医忙陪笑,“是是是,娘子说得对。”
神医娘子一根指头戳到白神医的脑门儿上,“都说你是神医,我看你就是个狗屁,一个小丫头片子医了一个月了,身子身子没治好,脑子脑子没治好,你还叫什么神医?明儿我就把门口的招牌砸了去。”
白神医也很委屈,“娘子这话说的,一个月前公子把她送来的时候她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外伤不说,脾脏破裂大出血,脑内血肿,还严重心衰,我能把她那口气吊起来,已经堪称神医了。”
“如今虽说腿骨还没长好,可是肋骨长好了呀。虽说脑子还一会儿清楚一会儿糊涂,可我把她的脸医好了呀。”
“你那叫医好了?人家小姑娘以前长什么样?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儿?只怕她爹妈站在跟前都认不出自家闺女。”
神医夫人气得又在相公脑门上戳了几指头。
“娘子,娘子,”白神医灵活地晃着脑袋闪躲神医娘子的手指头:“我已经尽力了,我觉着她这个模样挺好的,公子都没嫌弃,你怎么还嫌弃上了?”
“公主不嫌弃那是公子情深意重,你没见公子不眠不休地在床边守了多少个日夜?人都熬廋了一大圈,对公子来说,人能活着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唉,真是一对苦孩子。”
神医娘子眼泪说来就来,掏出帕子沾了沾眼角:“偏这丫头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清醒的时候两个人眼泪汪汪地互相心疼,糊涂的时候立刻翻脸不认人,谁都成了拐骗她的人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