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老爷的书房内，两道身影快速的挪转腾移，掀起阵阵狂风。原本还算宽敞的书房，在两道身影的折腾下，竟显得有些狭小拥挤。

杨凡蹲在房梁上，如同一只巨大的灵猫，戏谑的看着马夫人。刚刚短暂的交锋，杨凡并没有动真格，杨凡此刻懵懂的认知里，这个女人正在和自己玩游戏呢。

马夫人现在有些狼狈，身上的丝质长袍一缕一缕，像个乞丐。原本雍容华贵的姿态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气急败坏的恼怒。看着房梁上的杨凡，马夫人双目显露一抹深深的忌惮。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伸手抓起身边的烛台，马夫人张嘴一吹，灯芯处原本星火一般的火苗迎风便涨，铺开一片扇形的火浪对着杨凡汹涌而去。

“呀！”

一声怪叫，杨凡猝不及防，从房梁上跌落下来。随即空中几个转身，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一抹恼怒，随即便被好奇取代，像是对马夫人刚刚的手段很感兴趣，杨凡也伸手抓起了身边的烛台。

呼～

学着马夫人的样子吹了一口气，火苗摇曳的挣扎了几下，徒劳冒出一缕青烟。

失败了～

随即杨凡看向马夫人，目光中流露出的意思，竟是让马夫人再吹一次。马夫人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于是鼓起腮帮子又狠狠地吹了一口，霎时间，一阵比刚才更加猛烈的火浪涌现出来。

杨凡双目一亮，翻身躲过之后，伸手抓来一朵火苗，有样学样，竟也吹出一片火浪。

像是得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杨凡竟自顾自的玩开了，霎时间，阵阵火浪肆意汹涌，很快便将书房给点燃了。

马夫人一个不慎，被火浪波及，整个人霎时便化为了一颗巨大的火球。而她怀里的那只狸花猫，见势不妙，早已从马夫人怀里逃脱，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着火啦！”

大宅内传来几声惊呼，有马家家丁端着水盆过来救火。杨凡玩得兴起，一时收不住性子，吹出的火苗滚滚涌向马家家丁。

霎时间，浓烟滚滚，火光四起，马家几十年的家业，被付之一炬。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马家传来哭爹喊娘的哀嚎声。有脑子活络的，早早便已经跑出了马家大门。

当然，也有人看到了杨凡。这次来参加庆功宴的都是些云澜城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面对四处纵火的杨凡，早就有人跑去衙门报了案。

王县令来得很快，看着四处撒欢的杨凡，王县令一声令下，一半衙役忙着赶去救火，另一半，则将杨凡团团包围。

奇怪的是，面对前去救火的衙役，杨凡并没有放火。就好像，杨凡放的火，都是有针对性的一般。

半晌，许是玩腻了，或许是什么其他的原因，杨凡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双目中露出一抹疑惑。

眼中的竖瞳消失，渐渐化为正常的圆形，杨凡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疲惫的神色，随即双眼一翻，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来人，绑起来，关进大牢！”

庆功宴潦草收场，甚至有些惨烈，马家上下，除了马老爷，一家七十三口，包括那些马家家丁，全部葬身于火海。

杨凡又做梦了，依旧是那个诡异的梦境。梦境中，他终于看清楚那个怀抱琵琶的女子。

女子年芳二八，生的并不是特别美丽，但是眼角一颗小小的泪痣，却又显得异常妩媚。琵琶嘈嘈切切，女子咿咿呀呀，原本诡异的梦境，在女子的歌声中，如清泉流淌，平添了几丝恬淡的宁静。

女子头上挽着妇人发髻，一般只有出了阁的女人才会梳这样的发髻，想来是早已心有所属。许是在等待远方归来的情郎，女子的歌声中，流露出深深地化不开的思念。唱到情深处，几滴晶莹的泪珠滑落，溅起几丝哀伤。

一曲唱罢，女子怀抱琵琶，缓缓起身，对着杨凡盈盈一拜。

“小女子狸奴儿，见过公子。无意冒犯公子，还请公子原谅小女子无礼。请公子前来，却是有一事相求，还请公子出手，救救她……”

救救她……

救救……

女子的身影慢慢变得模糊，愈发缥缈，杨凡本想问个真切，却被一股庞大的力量推开，像是跌落万丈深渊一般。

蓦然惊醒，却发现自己再次身处大牢……

“王县令，你可要为小人做主啊，这贼子见我夫人貌美，竟心生歹意。我夫人不从，这贼子不仅残忍的将我夫人害死，还一把火毁了我马家几十年的基业，还望王县令秉公办案，还我一个公道。”

公堂之上，马景天哭天喊地，泣涕涟涟。那凄苦的模样，像是蒙受了莫大的冤屈。

公堂之下，整整齐齐坐了一排人，这些都是昨日参加庆功宴的大人物，他们都是马景天拉过来作证的。

公堂外，满满当当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马家死了这么多人，根本瞒不住。这些百姓中，不乏那些死去家丁的亲朋好友。

“就是就是，如此贼子，还是早早地处死为好。”

大人物们言之凿凿，毕竟他们昨晚可是亲眼看着杨凡放火的。

王县令的头又开始大了，这些都是云澜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跺跺脚云澜城都得抖上三抖。

“来人呀，把犯人带上来！”

不多时，衙役们气喘吁吁，抬着一个巨大的铁笼走了进来。铁笼内，杨凡身背枷锁，身上缠满了粗重的铁链。大概是知道杨凡力气很大，杨凡的手脚上，更是拴着四个由精铁打造的大锁，即便是以杨凡现在的力气，轻易也挣脱不开。

说来也是可笑，昨天杨凡还是云澜城的大功臣，没想到隔了仅仅一夜，就变成了阶下囚。

身份转变快得猝不及防。

“跪下！”

惊堂木一声，满坐寂然，王太守虽然老迈，但毕竟在县令的位置坐得久了，倒也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小民无罪，为何要跪！”

“放肆！众目睽睽，你蓄意纵火，伤人性命，还说无罪？”

杨凡的记忆停留在马夫人馋他身子那一刻，之后发生了什么他并不清楚。但是从狱卒口中，杨凡倒也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大概就是自己失去意识之后，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接管了身体，然后在马家大闹了一番。

杨凡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出现了某种变化，那诡异的力气，本不该是一个正常人应该有的东西。可这种变化的原因，杨凡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杨凡也很想说那些事情不是自己干的，但是很显然，不会有人相信。

“大人，马家才是所有事情的幕后黑手，马家所有人，都是套着人皮的尸体，如果大人不信，可以去检查一下那些家丁，尸体背后是否都有一条伤疤。”

自己身体的异常一时半会是解释不清了，但是为了自己的清白，杨凡觉得有必要把马家的事情说出来，可换来的却是几声讥诮。

“呵，人皮案子早就结了，还是杨少侠亲自查出来的呢。怎么，杨少侠现在自身难保，就想着把事情往妖怪身上推？”

回头一看，却是马景天。

马家七十三口都被一把火烧成了焦炭，别说身上的伤疤了，连姓甚名谁都分辨不出来。

王县令郁闷了，他倒是想检查，可是该怎么查，找谁查去？

“王县令，这不是有个现成的么？”

杨凡看着马景天，马景天也看着杨凡……

“杨凡，你的意思是说，我也是那妖物不成？”

许是明白了杨凡的意思，马老爷脸上浮现出一抹恼怒，随即众目睽睽之下，当着所有人的面褪去了长衫。

马老爷毕竟上了年纪，身上的皮肤早已泛起了丝丝褶皱，可虽说苍老，背后的皮肤却光滑平整，并没有所谓的伤疤。

脱完了衣服，马老爷突然跪了下去，深深的俯在公堂了之上。虽然什么话也没说，可意思却不言而喻。

“怎么会，不可能……！”

噔噔噔……

连退三步！

马家上上下下都是人皮妖怪，马夫人亲口说的，可马老爷，怎么会是个大活人？

“罪民杨凡，草菅人命，残害无辜，来人，先将犯人带下去，待我禀明刑部，秋后问斩！”

惊堂木一声，案子已成定局，只不过公堂之上明镜高悬四个大字，略显讽刺。

“王大人，我不同意！”

却是马景天提出了反对，不过不是不同意对杨凡的判决，而是不同意王县令的做法。

“贼子不同凡人，不仅力大无穷，而且还能口吐烈焰，与那妖物并无二致。若日后发狂，恐怕云澜城再无宁日。依我看来，还是就地正法，先斩后奏！”

好一顶大帽子扣下，云澜城安危五个字，成为了点燃情绪的导火索。事不关己，往往可以高高挂起。但一旦涉及自己利益安危，没有人能够置身事外。

“对，他是妖人，我可不想每天提心吊胆，杀了他，杀了他……！”

百姓大多愚昧，本来只是看看热闹，可随着呼声越来越高，便也开始随波逐流，人云亦云了。偶尔有几声反对，也淹没在了激愤的情绪当中。

“唉～！”

一声轻叹……

“既然如此，来人，拖出去砍了！”

一抹苦笑，随即便是无力的愤怒，杨凡最后还是输了，输在了妖怪手里。

心中的愤怒愈发浓郁，连同儿时的怨念一起，化为强烈的恨意。

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东西，这些东西，就不应该存在，它们都该死！都该死啊！

恨意汹涌，弥漫着强烈的不甘，撕扯杨凡的神经，就在杨凡意识濒临混乱之际，衙门口却传来一声高呼。

“大人且慢。”

却见一个身背二胡的身影挤开人群，站到了公堂之上。

“我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