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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上中文 > 百日诡谈 > 第2章 背后有人

第2章 背后有人

也是小时候,具体哪一年不记得了,大概上四五年级的样子。我们家乡特产茶叶,光我们镇子上就有好几家茶场,那时候茶场还是私有财产,由各个茶场主自己打理,开春新茶出来的时候,雇零工采摘,然后制成新茶卖出去。九几年的时候,还不兴外出打工,农村人靠种田地为生,我家世代都是农民,我也从小在田间地头摸爬滚打着长大。那时候几乎没有用过零花钱,最多每年六一儿童节家长给个五毛一块的,去街上买糖吃,就算不得了的恩赐了。但我们还是很喜欢春天的到来的,因为春天到了,我们可以去给茶场主采茶,挣点零花钱,那时候挣这些钱,包括去采鱼腥草啊,车前草啊之类的,拿回家晒干,也是为了挣钱,美其名曰勤工俭学。虽然辛辛苦苦挣来的钱最后还得上交给家长,自己最多能留个块儿八毛的,但是对于零花钱极度匮乏的我们来说,也算是个好差事。这是背景,暂不细表。

我爷的三弟,我们称为三爷,他在镇上承包了一片茶园,所以每年从初春新茶冒尖开始,到五一劳动节过后,都可以利用节假日去给他采茶挣钱。他的茶园离我家三四公里的样子,好在那时候公路已经修成了水泥路,比较好走。那天是星期五,放完学我们丝毫不敢耽搁,回到家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去往三爷家。东西有点多,因为要在他家住两天,作业得带上,白天采完茶,晚上要补作业,还得带上一些米,作为这两天自己的口粮,还有预备早晚穿着的外套。这些加起来就装了满满一书包,我们收拾好东西,就朝着三爷家进发。跟我同行的,有我的一个姑姑,我俩打小感情就特别好,无话不说的那种。还有我姐,几个堂姐,堂弟,加起来七八个人,一路上有说有笑的,走走跑跑,一会儿就到了街上。时间是傍晚的六点多吧,我们每人花了两毛钱,给自己买了根冰棍儿解渴,接着继续赶路。穿过街道,走到了街道与农村的交界处。仍然是大路,就是路边人烟稀少,几百米远见不到一座房子。

眼见着天已渐渐黑下来,同路的小伙伴们都加快了脚步,三三两两跑到前面去了,我不知怎么的,落到了最后。我边跑边气喘吁吁地大声叫着让他们等等我,他们却像没听见似的,一会儿功夫,就跑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去了,只有跟我要好的姑姑,在离我二三十米远的地方,背着身走着,边走边等我。就在这时,我的鞋带突然松了,我只得蹲下身来系鞋带,我姑姑就蹲在原地,催我快点。天已经黑了,到了勉强能够看清人的轮廓的程度。我听我姑姑催促着,手上加快了动作,可不知怎么回事,越是想快,却越是手忙脚乱,半天系不好。

我蹲下来的地方,左边有一条岔路,岔路旁边有一座古坟,坟边立着一块碑,不知道墓碑主人是谁,此时正立在那里,像一个冰冷的巨人,望着我这个小小的生物。我的右边是一个下坡,坡下面有几块庄稼地,地里也并排有几座矮坟。这里我是知道的,听说那些矮坟里,都是些夭折的孩子。在地处偏远,底层农民受教育有限,医疗条件也相当落后的情况下,每年都会有很多夭折的孩子,被葬在各处。有一些是刚生下来被嫌弃的女婴(这个就不多加赘述),不要说没有,恰巧是有很多,我身边的一个亲戚家就是这样,把刚生出来的女婴随便丢弃在荒山野岭或者无人耕种的荒田荒地里,有那些心善的人,见到这些尸体,就会拿张破凉席一卷,挖个土坑给埋了。那时候那些无知的人,不知道害了多少条无辜的性命。还有那些半大孩子,因生病看不起病或者医术不发达,导致英年早逝,也就是一抔黄土加身,长眠于地下。

我以前路过那里的时候,并不是很在意这些,除了替他们惋惜,别的我也改变不了什么,可是眼下却觉得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觉得有点阴森恐怖。我回过头来,继续系鞋带,此时却感觉背上无比沉重,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把我往下压。我背上的书包掉在了一边,我来不及去捡,就听到对面一直坐地上等着我的姑姑大声叫着我快跑,我以为她等得着急,恰好也系好了鞋带,就去捡掉在一旁的书包,可是我姑姑却直直冲向我,替我抓起地上的书包,不由分说扯着我就跑。我一路被她生拉硬拽地,给拖到了我三爷家,连口喘气的机会也不给我。到了三爷家,我气都喘不匀了,扶着墙壁一阵阵干呕,心跳得“咚咚咚”的,仿佛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似的。我姑姑也一屁股坐在三爷家火坑旁边的板凳上,大口喘着粗气。小伙伴们围过来问我们怎么比他们迟那么久,我生气他们不等我,就没理他们。

等到吃完晚饭,大家都围着火坑坐着烤火。初春季节早晚还是很冷,大家都有早晚生火烤火的习惯。三爷作为大家长,把我们的书包行李和卧房安排好了之后,也跟我们坐到一起跟我们闲话家常。他是个很平易近人的老者,与我那独断专横冷漠自私的爷爷完全不同。大家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刚才我们迟到的事情,我姐说我脾气太怪了,她在前面拼命叫我让我快点,我却低头理都不理她,她见我姑姑等着我,知道我俩平时要好,以为我俩要说什么悄悄话不让她知道,就自己先走了,其他小伙伴也纷纷表示叫过我了,可我不理他们,自己蹲下身低头在捣鼓着什么。我发誓我当时是先看到他们跑远了,紧接着鞋带松了,我才蹲下身系鞋带的,并不是像他们说的,一直在叫我,我不理他们。我就很懵了,我的鞋带到底什么时候松开的?他们真的喊我了吗?大家争得热火朝天,只有我姑一声不吭,低头望着火坑中跳动着的火焰发呆。我见他们说得言之凿凿,就问我姑:“她们喊我了吗”?我姑抬头看了我一眼,幽幽地来了一句:“喊了,谁知道你在干嘛,左边看一眼右边看一眼,也不理人。”

我当时差点没惊掉下巴,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紧接着我姑又冷冷地来了一句:“知道我为什么拉着你跑吗”?我大惑不解,回想起刚才她不要命似的拽着我跑的样子,我这迟钝的脑回路,也似乎觉察到了一点什么。我把身体往墙上靠了靠,吞了口口水,问她:“为什么”?我姑姑看了看众人,又看了看我,依旧是慢慢悠悠地说出了一句:“我见你背后站着个人”。话不长,字不多,但是每个字每个声调,都在刹那间击中我的心灵,让我不禁为之胆寒。我把身子缩进了墙角,觉得整个人都在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联想到刚才蹲下身的时候,背上传来的沉重感,还有我和他们之间彼此存在的时间落差,让我一点都不怀疑我姑姑说的话。然后我听我姑姑继续说:“当时我吓坏了,喊你你也不听,整个人魔怔了似的,系个鞋带半天系不好。没办法我用冲的跑到你面前,拉起你头也不回就跑,心都快跳出来了。我本来不想告诉你怕吓着你,但是又怕你以后再遇到这些,跟你说了你以后自己就注意点了”说完这些话,她抬手擦了擦额头上刚冒出来的冷汗,看起来她确实吓得不轻。

我堂姐她们不太信我姑姑说的话,让她不要开玩笑吓唬我,我姑姑信誓旦旦地说如果她有半句假话她不是个人。大家都沉默了,只有我独自缩在墙角瑟瑟发抖,一想到刚才自己背后站着个人,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我三爷听了这一切,叹一口气说,以后都不要走夜路,在农村是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事,还好大家都没事,以后注意点就是了。

从茶场回来后,我姑姑大病了一场,我经常偷摸跑过去看她,还把我舅舅带给我的饼干拿给她吃。那时候不明白,为什么她会生病,还病了一个多星期。我听她爸,也就是我幺爷爷说,我姑姑经常会看到一些旁人看不到的东西,也为此老是生病,找先生看了之后,先生只说无解,只能等大点就好了。幺爷爷说是我姑姑替我挡了灾,这让我心里更加过意不去了。

后来我从别人口中得知,岔路口的那块墓碑的主人,生前做过土匪,是我们那儿某个姓氏的老祖宗,后来因为道路规划,那座墓被移到了别处。其实想想当时,我还是挺幸运的,若不是我姑姑在场,很难说我会发生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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