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宁氏忍辱负重,与大儿媳兰氏支撑起整个靳家。
她将妾室文琴所出的一双儿女记到自己名下,细心照料,日夜教诲。
年轻时,宁氏与靳侯爷一道驰骋沙场,是位有勇有谋的女中英豪。
她的两个儿子和三个孙儿,都是自己教养着,文章与武艺皆很出众。
靳家出事后,不止外面风言风语,就连靳氏本族的旁系,也有捧高踩低之辈,对宁氏多有羞辱。
一些官场上的人,更是落井下石。
老侯爷在时,他们称赞宁氏与侯爷执手共进,是女子楷模,歌颂靳云的父母伉俪情深,有当年老侯爷夫妇的风范。
鹿垟关一役后,那些好听的话就都变成了冷嘲热讽。
他们甚至诋毁宁氏,说她早些年随侯爷出征,抛头露面,极不守妇道。
宁氏不做声、不辩驳,独吞下所有屈辱。
她卧薪尝胆,暗中斡旋,花了四年时间,将靳家军旧部,悉数安排进靳云母族周家的军营里。
随后把儿子靳和和孙子靳云,托付给当时还不是国丈的周远璞将军。
自此,直到靳家平反。两位儿郎,都没离开过东郊大营。
徐向荣的父亲徐懋,受自己夫人所托,也会时常入军营教导靳云。
在周家和徐家的维护下,整整用去十一年的光景,靳家冤案,才彻底大白于天下。
景和二年,新帝登基的第二年,靳家终于沉冤得雪。
边关和朝堂上的歹人被一并清除。
靳和被赐承爵,重振靳家军和平西候府。
转了年,他就带着靳云随周将军出征西疆。
那时靳云也才十几岁,就跟着叔父一起,在西疆战场上,刀光剑影,尸山血海,整整拼杀了五年。
五年里,他们连败罗摩,收复失地,以风卷残云之势,将罗摩人逼退回关内。
哀兵必胜,靳家军所向披靡。
回谷关的罗摩人不死心,那么,靳家军就打到他们死心!
景和八年春,西疆草原上的雪还没完全融化,但战争已经结束。
在肃清边关几座城池,确定不会再有宵小之辈通敌叛国后。
靳和带着靳云回到了鹿垟关。
靳和的父亲、兄嫂、两个侄子殒命于此,还有,那六万多靳家烈士,都尽数埋骨于此。
如今黄沙焦土,生死茫茫。
靳和在城门前的胡杨树林里,挑了棵粗壮的砍下。
他带着靳云亲手挖了一副木棺,捧来几把战场上的土,放在棺中。
事毕,率军,扶灵回京。
风萧萧兮,甲光向日。
英魂归兮,永宁。
回谷关大捷与靳家军扶灵回京的的消息,从鹿垟关一路传遍西疆。
军队所经之处,道路两旁,都有百姓自发从旁祭奠,跪拜。
没有人比西疆百姓更能明白靳家军的风骨,它庇护了数万人的生死,在西疆撑起了南离的脊梁。
自从罗摩人占领了西疆,南离人从此变成了最低等的奴隶。
那些百姓,连同曾经七万靳家军的眷属骨肉,在西疆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仇恨让他们不肯离开,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再迎回南离的军队。
这一天,终于来了。
原本月余便该还朝的军队,在路上走走停停,行了两个多月。
无数好儿郎,被逼得落草成寇,如今也有机会归降朝廷。
出发时仅有万人的队伍,抵达京城时,竟浩浩荡荡,有五万之多。
皇帝亲自出城相迎。
一时间,京郊人满为患。
城里城外,挤满了前来祭奠的百姓。
那一日,徐向荣也去了。
她与母亲在人群中,远远瞧着靳小侯爷与靳小将军立在军前,听见圣上封靳云为将军,赐下府邸。
她母亲拿出帕子,却怎么也擦不干净脸上的泪,她颤抖着几乎哭到脱力。
她说,靳云像极了他的父亲。他站在那里,就好像,十六年前出征的那支靳家军,悉数回来了一般。
但怎么会呢?
她的世上最好的周姐姐,埋骨于西疆,再也回不来了啊。
只留下那可怜的孩儿靳云,年纪那么小,就要去战场上拼命。
那时,徐向荣才知道,靳云是她指腹为婚的对象 ,她未来的夫君,是她一生都不能辜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