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奴婢未想明白，玉竹交代了这些您就满意了么？为何不直接逼她承认了受托刺杀皇子，或是帮裘妃为婵国作间呢？”回宫的路上，红梅困惑地向皇后问道。

皇后嘴角微微一扬，露出了一抹难以琢磨的笑。

“本宫十五岁就嫁给皇上了，他的性子我能不知？实打实的东西他未必能信，反倒是些蛛丝马迹更易让他对裘妃存疑，罪名大小不重要，疑心起了再难收回，这才重要。”

翌日，京都尉就带着皇子被刺案的案卷，早早到御书房门口等候传召了。

昨天红梅递来的老板娘的口供，京都尉早已看了，看后才知为何皇后要来亲审，而既然皇后把这供词交给自己一并报给皇上，就是在给自己机会，弥补这接连几次给娘娘添堵的罪过。

“禀皇上，垣王被刺一案经几日审理已有初步结论，刺客坚称是因青禾法案的施行累死了自己的父亲，特来找垣王寻仇，并无人指使。”京都尉跪在殿前禀告道，“只是，微臣审讯事发酒楼的老板娘时，得到了一些不相关的口供，但因涉及了宫中娘娘，微臣不敢擅断，一并呈上，请陛下定夺。”

“噢？”瑞帝听了，疑惑地翻开了案卷，寥寥几页，很快就看到了玉竹的供词。

瑞帝看后双眼微合，心里暗道：竟有这等事？玉竹，笑起来像花一样……瑞帝对裘妃身边的那个宫女似乎也还有点印象，毕竟当年几乎日日只在裘妃宫中流连，这女子如果不是玉竹本人，应是不敢胡说。

裘妃看似与婵国毫无联系，实则竟能帮这么多婵国女子嫁入京中，瑞帝越想越觉得蹊跷，又细看了看玉竹供词里提到的婵国女子嫁入的官家，不是各部要职，就是皇亲国戚……如果有为间之心，这些女子将组成一个庞大的情报网络，几乎可以覆盖瑞国国事的各个角落。

瑞帝越想越觉得心慌，再想到自己宠幸裘妃多年，她对自己一直是那份柔情蜜意，两人之间不知说过多少掏心掏肺的话，而此次垣王被刺，就发生在这私媒经营之所，若是裘妃在后操控刺客……瑞帝想着，额上生出了一层冷汗。

瑞帝又翻回去看刺客的供词：唐晓辉，平洲郡唐家庄人士，一十六岁。“刺客的身份可去核实过？”

“核实了，平洲郡刘太守亲自回信，去唐家庄核对了此人，所述身世，样貌画像，都没有错。”

瑞帝又细看他供述的详情，是因为青禾法案的借贷任务加倍，需要耕种的土地过多，累死了父亲，才对垣王心生怨恨，意图到京城来伺机寻仇。

瑞帝想到裘妃本就心神不宁，此时更加烦躁，大怒道：

“无耻刁民！天家给了土地，不知感激涕零，竟要怨怼复仇，传朕旨意，平洲郡再加千两青禾任务！”

说罢便拂袖而去。京都尉带着冷汗，缓缓退出了辰阳殿，此事皇上认责给了平洲郡，让京都尉深感庆幸，皇后交待的任务也已完成，真是处处有惊无险，一身轻松。

瑞帝本想往裘妃的玉真宫去，但只走出去了几步便觉心力交瘁，又传步辇回了辰阳宫的寝殿，歇了一会，才对宫人低声说道：“传裘妃。”

裘妃来到寝殿时，见瑞帝已经睡了过去，宫人正欲施礼，被她挥手止住，示意他们都下去，自己在此伺候。

瑞帝此时似有梦魇，眼珠在眼睑内来回滚动，呼吸也越发紧促，裘妃掏出袖中的绢帕，轻柔地将瑞帝额头上的汗拭去，又见他颈上也出了汗，便伸手去脖颈间擦拭。

这时瑞帝一口长气喘不出，憋得惊醒了过来，见裘妃正在眼前，似要掐住自己的脖颈，立刻大喝一声“啊！”，顺势两手合十，紧紧扣住了裘妃的手。

“皇上，皇上您怎么了，是臣妾啊！”裘妃被扣得生疼，又见瑞帝情状有异，赶紧喊道。宫人们听了也纷纷跑来。

瑞帝缓了一下，又见宫人们都在，裘妃手中也只有绢帕而已，心知是自己刚刚懵住了，便松开了裘妃，慢慢支撑起上半身靠在床头。

裘妃立即回身吩咐宫人：“快去拿水来！再端盆热水和面巾过来！”

先服侍着瑞帝缓缓咽下一口茶水，裘妃又用面巾蘸了热水，吹得凉了些，再轻轻帮瑞帝擦拭眼周、脸颊、手心，然后才轻声细语地问道：“皇上，您感觉可好些了？”

瑞帝从刚才便一直静静看着裘妃，今日她穿着月白色衣裙，透出婀娜的身姿，又见她对自己照顾得细致入微，举止间万种温柔，此时一开口，杏眼中又似涌了泪水。

“是不是朕刚才弄疼你了？”瑞帝本有一腔的怀疑质问，此时看着美人如斯，却只能说出这么一句来。

裘妃听了这一问却噗嗤一笑，一滴泪珠顺着笑靥流下，她用手轻轻拭去，说道：“没有，不疼，但确实是皇上害得臣妾着急了。”一句嗔怪又让瑞帝心中涟漪四起，若不是身边宫人太多，只想拥她入怀。

瑞帝定了定心神，吩咐宫人们都下去，然后看向裘妃，久久不能开口，他很怕这一开口，两人之间便再无温存，只剩决绝。

“皇上是不是近日政务繁忙太过劳累了，臣妾给您揉揉肩吧。”裘妃说着就凑了过来。

“不必了。”瑞帝言道，将脸冷了下来，作为君王，儿女情长早已撇在脑后，他不想再让裘妃扰乱心神。

裘妃略显诧异，但也只是笑笑留在原地，什么也不说，似乎早已准备好等待着皇上接下来的话。

“裘妃，你可还记得玉竹？”瑞帝不看她，空空地望向前方，冷言道。

“记得啊，玉竹可是臣妾嫁到瑞国后的第一个贴身宫女，陪伴了臣妾十多年才出宫，怎能不记得呢。”裘妃依旧浅笑着，“皇上今日怎么突然提起了玉竹呢？”

“你可知天成前几日遇刺是发生在京中的一家酒楼，那酒楼正是玉竹所开。”瑞帝边说边仔细观看裘妃的表情，只见她脸上是震惊之余又有一些失神，不知道裘妃将给出一个怎样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