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霞一听这个，脖子立刻直了，扯着嗓子责问父亲：“爸，你胡说什么？秋儿能不能看病，你知道吗？你了解她，还是我了解她？你再胡说八道，我不认你了。”

气得陈霞头顶直冒青烟，这父亲今天是怎么了，张口胡说。

董青果扯着陈霞胳膊，快要拉不住：“陈霞姐姐，别闹了。”

“你不但胡说，还胡闹，解个毒很正常，可是骨头，一旦按错了，是要命，你知道吗？即便她考试满分，也是个赤脚医生，连个乡镇的医生都不是！”陈父一听女儿陈霞为了一个没认识几天的外人不认自己了，立刻大动肝火。

脸都气青了。

并且口不择辞地再次讽刺了肖竹秋的赤脚医生职业。

卧室里董青果的父亲喊：“老陈，别吵吵，帮我抬下顾雅，我不敢动她，动她疼得脸色都不正常了。”

肖竹秋看了眼陈父，又听听里面的动静，她淡淡瞄了道：“就你们这么折腾，她疼也疼死了。”

正在这时，敲门声传来。

董青果又从卧室里走出来，给来人开门，一看是县医院前任院长——韩古，他也是县里骨科一把手，一双手捏骨正骨名扬全县及附近邻县。

他脸色红润，白发背头，双目有神，着一身合体的蓝色制式服装，胸口别着一只钢笔，他迈进门，步履轻快地向前走了几步，和陈父握手。

陈霞父亲立刻变成一副笑脸，他一边替董父迎上去，一边喊：“老董，韩院长来了。韩院长好。”

“都退了，哪是院长，叫我韩古就行了。”韩古摆摆手，声若洪钟，眼睛锐利地扫过肖竹秋一眼，好看，沉着，眼中像藏匿着山川大海，幽远深遂，让人捉摸不透。

又看看稚气的董青果，还有急赤着脸的陈霞。

董父亲也挑门帘出来，一脑儿门的汗，他急急伸手：“韩老，你可来了，真是救星啊~！青果，赶紧给韩爷爷倒杯茶，上好的龙井，快。”

董青果赶紧又去倒茶，眼睛瞅了又瞅韩古。

一行人挤进帘子里，肖竹秋站在门外，望着那帘子上的鸳鸯戏水。叹了口气，她觉得再呆下去也是尴尬。

她转身。

陈霞一把拽住她：“秋儿，等等，等他医好，我们开车送你回去。”

“不用。”这点路程对于未来，常年在黑暗中急行的她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气急而衰地的一声低吼，让肖竹秋隐隐听到了不对劲，她皱眉摇头，向前一步，她仔细聆听着里面病患的气息。

“怎么了？”陈霞看到她谨慎的样子，感觉征兆不太好。

“嘘！”肖竹秋示意陈霞不要说话，她慢慢靠近那张鸳鸯戏水的布帘子。

董青果将茶杯放在茶几上，看着肖竹秋一步步挪向卧室，心也倏地提起来，她看了眼陈霞，陈霞也把手放在唇边，来了一个：“嘘！”让她不要出声。

紧接着。

里面的动作乱了起来。

脚步尤为乱。

然后就看到陈霞母亲捂着嘴，红着眼眶走出帘子，差一点撞上肖竹秋，她漠然扫过肖竹秋一眼，径直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妈，怎么了？”陈霞走过去问母亲。

陈母摇摇头，眼中一片凄惶：“怕是不行了。”

恍若听到晴天霹雳，董青果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她猛然向卧室冲去，一把掀开帘子，扑在母亲顾雅床上，放声大哭：“妈，妈，你醒醒。”

“青果，青果。”董父哽咽着劝慰女儿：“霞，把青果拽走。”

“顾雅，应该是骨头错位，错位骨头顶破其它脏器，引起脏内出血，然后死亡。”韩古掀帘出来，一边对董父说：“如果早点可能还有救，但脏器破了，时间过长，引起衰竭就不行了。”

韩古掏出手帕擦擦手，看了眼董父，还有客厅里的人，叹了口气：“准备后事吧。”

陈霞怔住了，她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大吼：“刚刚，人不是好好的？”

“刚才是最后的挣扎，人在死之前，都会挣扎，那一声低吼耗尽了她所有的元气。”韩古说完，就要走。

这时肖竹秋上前一步，一把拦下韩古：“韩老，那一声的确在挣扎，但不是死亡前的挣扎，而是一种暂时性的昏迷，是骨头错位长期引起的疼痛所致。”

这一声镇定的辩言震得屋中所有人，都呆住了。

韩古上下打量了肖竹秋几下，他伸手指指帘子方向：

“小姑娘，如果你能救，老夫佩服，不过，有一句话你听过吧，黄山县，韩古一手骨天下。我治不了，你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能冶，真是笑话，恐怖你连医科学校都没有读过吧？”

他显然看不起这么小的姑娘，这么大的口气，这样的人他韩古见多了。

“要不然，我们打一个赌，韩老，如果我把病人救过来，算我赢。如果救不过来，算你赢。怎么样？”肖竹秋淡定地望着韩古，一双眼睛锐利而有神，像是满眼里流淌着汩汩喜马拉雅山上的雪水。

清冷、沉静。

韩古看了眼这个不同凡想的小姑娘，他呵呵一笑，把手帕装起来，点点头：“小姑娘，打赌多没意思，不如这样，你输了有什么惩罚？”

“我输了，惩罚随你开。”肖竹秋语气很狂。

“嗯，有胆识，老夫也不为难人，你输了，可以拜老夫为师，老夫可以计往不究。”韩古大言不惭。

年青人有胆识是好事，但吹牛就不是好事。

再说，这附近，还没人敢跟自己较板，一小姑娘简直是吃了豹子胆，不知深浅。

“韩爷爷，如果你输了呢，是不是也要叫秋儿姐姐一声老师呢？”董青果挤过来，脸上还挂着泪花，她很想母亲能醒过来。

“好，一言为定。”韩古直接坐在沙发上，悠闲地挥挥手：“秋儿，名字不错，你看病吧。”

肖竹秋刚要进去。

董父又拦住了，他双眼红肿，肩膀抖动：“能不能，让她安安静静地离开？”他不想让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再折腾已亡的妻子。

“有一句话叫莫欺少年穷！还有，如果有一线生机，你难道不希望你的妻子活过来吗？还是你正想看着你妻子死了，娶一个貌美如花的小娇妻？”肖竹秋冷眼看了眼，眼前这个男人，心生悲凉，她替躺在卧室床上的女人感到悲哀。

所以她置死地而骂董父，想逼他退到一边。

“爸，让秋儿姐姐试试。”董青果上来拦住董父，把他拽到沙发上休息。

董父也被肖竹秋气得够呛，不再吭一声。

肖竹秋挑帘走进卧室，她看到趴在床上一动不动的病号，是一个中年女人，衣着讲究，因为太疼了，冷汗把身上的衣服都浸透了。

她朝外喊一声：“陈霞，过来帮我一下。”

陈霞迅速冲进卧室，她担忧地看了眼肖竹秋，小声说：“秋儿，人都死了，你别冒险，否则真的毁了你名声，就麻烦了。”

“韩老头是附近县出名的正骨高手，他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你要不要考虑一下？”陈霞相信肖竹秋，但又害怕这万一治不好，毁了肖竹秋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