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籁在涿郡城里四下踅摸,走到一所高墙大院附近停下脚步,寻思着这里大概就是公孙瓒将军的大宅吧,这是讲究身份的时代,自己一介布衣,若是贸然拜访,不被撵出来才怪。
一阵马蹄声从远而近,甄籁看到一队骑兵过来,个个头戴貂尾银盔,身披黑色大氅,跨骑白马、手执长矟,端的是雄壮威武,拉风的很。
甄籁特意关注从眼前驶过骑兵的脚下,人人脚踩马镫。甄籁又是一阵心凉,不是说三国时期没有马镫吗,看来靠此进献也是不可能了。
这队骑兵二十来人,在大院门前下马,牵着马匹鱼贯而入。甄籁眼看众人都将进入,灵机一动,冲过去大喊:“军爷且慢!”
一人停下扭头,等着甄籁飞奔近前,“小哥有何贵干?”
甄籁见此人话语温和,定了定心神,“我有一个方法进献将军,可使战马使用率提升一倍。”
“请问你是何方人士?”
“我是本地河西村庶民,姓甄、字不器。”
甄籁报出自己的字号,尽量显得端庄,又套近乎道:“敢问尊姓大名?”
“吾乃河北常山人,姓赵、字子龙。” 赵子龙也非出身名门,故而到边陲投军,想靠一身本事出人头地,也正因如此,才没有因为甄不器出身低微而不加理睬。
甄籁内心涌起狂涛,眼前之人竟然是‘浑身是胆’的赵云、赵子龙!,甄籁压住激动的心怀,抱拳拱手,“幸会、幸会之至!”
赵云拱手回礼,“请随我来。” 将甄籁领进院内。
甄籁跟着赵云穿过前院,来到中院。院中两人席地而坐正在下棋,二人专注盯着棋盘,几乎头头相抵。赵云站到一边,没有出声。
甄籁估计下棋的二人中有一人是公孙瓒将军,两人都是年过四旬,近侧人身材魁梧,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对面的人显得云淡风轻,还抬头看了来的两人一眼。甄籁断定近侧人就是公孙瓒,这么容易就能接近,说明其人不拘小节,肯与属下打成一片,怪不得赵云前来投靠。
如今的甄籁是围棋高手,其前世还从电脑上的微软商店下载KataGo围棋软件,退休后几乎每天都和电脑对弈,能达到电脑让四子的水平(相当于业余五段)。
甄籁注目观瞧,看出执黑子的公孙瓒陷入被动,有一块棋子要被包围,是就地做活还是突围,陷入两难境地。公孙瓒久久思考不肯落子。
公孙瓒起身,“我去趟厕所”,匆匆离去。
对面人闲敲棋子,抬眼看着甄籁,“小哥会下围棋?”
甄籁简单回答了一个字:“会。” 声音干脆。
“那你看看这块棋应该怎么走?” 该人指向被围的那块黑棋。
“不走。” 甄籁依然回答的干脆利落。
“咦---” 该人盯着棋盘思考。
公孙瓒回来,该人悠悠说道:“这位小哥也是围棋高手呢。”
公孙瓒眼看这盘棋要输,正好脱手,“来,你来下。” 一把拉过甄籁,将其按到自己的位置。
甄籁看出公孙瓒是个直截了当之人,也不虚言谦让,拈起棋子啪地拍在棋盘上。
公孙瓒一下子睁大眼睛,这块棋走一手都不一定活,这还脱先它投。公孙瓒看向与自己下棋的老友,这就是你说的围棋高手?
该人根本没有抬头,盯着棋盘眉头深锁,好长时间没有落子。公孙瓒这才认识到这是一招好棋?
几手棋过后,这块黑棋被围的水泄不通,公孙瓒确信这块棋必死无疑了。但是,对局的少年人神情不变,落子从容,好像一切尽在算度之中。这是怎么回事,公孙瓒一头雾水。
双方又走了十几步,公孙瓒才看清楚,这块黑棋虽然活不了,但包围它的棋也有一块被断开,哈哈,这是要对杀了,公孙瓒兴致大增。
赵云不懂围棋,但一直笔挺站着,待看到公孙瓒和另一边下棋的刘纬台都被少年下出的棋子吸引,都是全神贯注盯着棋盘,就知道此少年非常人,就知道自己把少年领进来是做对了。
这局棋下完,少年的黑棋竟然赢了三子(古代没有贴目一说)。刘纬台不甘,“来,咱们完整下一盘。”
公孙瓒乐了,终于有人能赢刘纬台了。刘纬台是公孙瓒发小,和另外两个发小李移子和乐何当与公孙瓒一起结拜为生死与共的四兄弟。公孙瓒发达了,李移子和乐何当利用这层关系经商,都成了身家过亿的富翁,但刘纬台例外,喜欢研道,成为卜数师,精通卜卦和算数,让公孙瓒除了兄弟情义,还多一分敬重。
刘纬台和甄籁再开新局,甄籁主动执黑先行,开局几步后,点三三,下出芈刀定式(现代围棋最复杂的定式之一),一下子惊爆了刘纬台的眼球。
进入中局,刘纬台陷入被动,频频长考。
夕阳西下,刘纬台让人搬到屋子里点上灯继续下,连晚饭都顾不得吃了。甄籁当然也是一丝不苟,端坐相陪。
甄籁肚子饿的咕咕叫,心里更像百爪挠心似的着急,眼看天黑,自己的夜晚不归,家里的少夫人该是多么担心。
甄籁又饿又急,看错死活下出漏招,被刘纬台一下抓住,连环出击。甄籁发现对手算路精深,自己因为学了电脑围棋,大局观出色,一旦到了短兵相接,比拼算路,自己就难展所长。甄籁看到一块棋被杀,推枰认负。
刘纬台是卜数师,善于观察人心,看出甄籁心思不完全在棋上,想是饿了。刘纬台被甄籁新颖下法震撼,意犹未尽,“咱们吃完晚餐再来一盘?”
甄籁婉谢,“我家住河西村,今日出门前已言明当日必归,天越晚拙荆越是担心,我现在就得往家赶了。先生如果有意,我明日再来下棋。”
刘纬台点头,“我说你怎么心思躁动,原来惦念家室。那咱们就相约明日,明天辰时,我摆棋恭候。”
甄籁起身相谢:“晚生荣幸之至,一定按时前来。”
赵云心细,“城门已经关了,我送他出城。”
公孙瓒同意。刘纬台也是想的周到:“既然不留下晚膳,带两张烤饼路上吃吧。”
甄籁称谢,向公孙瓒和刘纬台施礼告退。
公孙瓒以为赵云领进来的少年就是来下棋的,没有多问。甄籁想到明天还要再来,所以不急。赵云见甄籁不提当初的说辞,也就不说,也是沉得住气的人。
赵云陪同甄籁出来,边走边聊,意气相投。
赵云身材比甄籁高出一头,壮硕两倍,走起路来龙行虎步、虎虎生风,让甄籁好生羡慕,“我略懂观相,看得出子龙兄的武艺高强、心怀大志,还是锥处囊中,尚未有机会显见。”
“哦,你还懂观相?小哥是师从了哪位高人?”
甄籁笑道:“我若说我本是无知的乡野少年,被天仙选中梦授天书,一夜之间茅塞顿开、焕然一新,你信吗?”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不说相信,也不说不信,只能具体事具体说。”
甄籁大赞:“好一个敞亮心态。”
赵云关心道:“天书的话可不能对外宣扬,犯了朝廷之忌。”
甄籁想到张角就是以得授天书,蛊惑愚众追随,不禁惕然,“子龙兄说的对。”
甄籁来到城门口,与赵云挥手道别。赵云看天色大黑,摘下腰刀递给甄籁,“夜晚常有郊狼出没,拿着它以防万一。”
甄籁感动,“多谢!来日方长,容后图报。”
赵云望着远去的身影,心绪难平,这少年举止从容、言谈大气,言谈中显露出的博学令人耳目一新。该人却是乡野少年,无门第、无师承,真是奇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