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巧,”严折霜忍不住挽住邵灵韵的手左看右看,说,
“今日瞧着,你和我竟然像一家子姐妹一样。”
说着她自己又抽手拍自己的嘴,
“我真厚颜,我长得比你差许多,这样说也忒不要脸了,像故意抬高自己似的。”
邵灵韵禁不住莞尔,
“你也太谦虚了,你美名满京皆知,都说你是才比谢道韫,貌似王昭君呢。”
严折霜赶紧虚心地摆手,
“虚名,虚名。”
说话间二人进了府。
严府自是比不上国公府富贵逼人,却自有一派文人官宦之家的清幽静谧。
严首辅清流,他家也是质朴低调,宅子并不如何宽大堂皇,却别有一番说不出的风味。
邵灵韵瞧着,听见严折霜说,
“我特意邀了徐含玉呢,你一会儿随我去后院池塘,我们看一出好戏。”
邵灵韵赶忙劝她,
“折霜,真的不必了,我嫂嫂已经去信给章家了,骂得他们狗血淋头……徐含玉,
她是皇亲国戚,我们不好拿她怎么样。”
说着记起今日还有别的目的,不由得惭愧,
“本来是庆贺你生辰礼的,却还有别的事要求你,折霜,我听说你家有一门亲戚在太医院任职,医术还十分高超是吗?”
严折霜说,
“是我一个小叔,出了五服了,与我父亲同朝为官就走的近了些,怎么,你家中谁病了吗?
——正巧今日他也来了,我一会儿就叫他随你同去瞧病。”
邵灵韵大为感激,
“折霜,你真是我命中贵人,出现得这般及时。”
说起贵人,满京贵女中,身份少有赶得上邵灵韵的。
严折霜听着不是滋味,替她委屈,却没说什么。
她只是拍了拍邵灵韵的手,
“小事一桩而已。”
二人先去拜见了严夫人,严夫人待邵灵韵十分温和,拉着她说了几句话后,
又转了语气安顿严折霜,
“朝中还有战事,咱们虽是私下庆祝庆祝,但今日来的人也不少,你可不许再像平时那般顽劣不堪,叫人笑话咱们严府教女不严。”
又说邵灵韵,
“我这女儿表里不一,性子最野,你万不可被她骗了,由着她带你一起胡闹,连累了你清名。”
邵灵韵说,
“夫人言重了,我与折霜十分投缘。”
其实这两次深入接触,邵灵韵已经发现严折霜的性子实实在在不是传闻中那样。
严折霜美名在外,私底下却是个古灵精怪聪慧狡黠的性子。
邵家如果没出事的话,邵灵韵应该和她一般无二。
和她一样,邵灵韵在外面的名声也是世家贵女,自持身份,行事有度,才貌双全。
母亲私底下却也常常安顿她,叫她在外面不许顽劣胡闹,丢了家中父兄姐姐的人。
想来,天下母亲爱女之心都是一般无二的。
叙完话,严折霜带着邵灵韵进了严家的后园子,去了暖阁。
暖阁里面都是同龄的少女们在莺啼燕语,气氛十分和谐。
严折霜一进去就单刀直入,朝徐含玉福了一礼,说,
“郡主,我听闻那日你及笄礼上,和邵家三小姐闹了些不愉快?我以前瞧着你们的关系是最亲密无间的,想来是有什么误会吧?”
她回身将邵灵韵让出来,握住她的手将她往前拉了拉,
“今日恰好三小姐也在,咱们借一步说话,解开这误会,大家就此握手言和,回归往日交情,岂不快哉?”
徐含玉端坐在上首,懒洋洋地把玩着一把折扇。
她身份最高,身边的贵女无一不巴结应承她,以她为中心都是坐满了人的。
另一圈则是寒门之流的女眷。
卫茯苓坐在中间,和身边人拿着一本书在谈论诗词。
见徐含玉不接话,卫茯苓就放下书笑了笑说,
“郡主大约是要和章世子定亲了,人逢喜事,难免眼瞎耳聋嘛,折霜,你不如去唤人取个锣来,
说一声在郡主耳边敲一声,这样或许她才听得见。”
众人都变了脸色。
卫茯苓出身清流,她父亲是刑部尚书,平素最不讲人情道理,只念律法。
卫茯苓得父真传,也一贯心直口快,有什么便说什么。
尤其阴阳起人来简直把人活活气死。
有世家出身的贵女想出言替徐含玉说话,可是触及邵灵韵冷漠的眼神。
竟然没敢说出口。
尤其有好几个人都是那天说邵灵韵闲话被她听了个全的,现下只想装哑巴当没听见。
徐含玉扔了扇子站起身,拍了拍掌。
她的视线落在邵灵韵脸上看了一会儿,嘴里却说的是,
“放肆,不敬皇族按大齐律法,我是可以送你去被施以绞刑腰斩的,卫茯苓。”
卫茯苓丝毫不以为意,冷哼了一声,
“我不过同郡主开个玩笑而已,怎么,你既然这么开不起玩笑,不如回家安心待嫁,出来串什么门啊?”
徐含玉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来人,卫茯苓以下犯上,给我掌嘴!”
以前邵灵韵和徐含玉关系最亲近时,也没有见她这样自持身份将旁人完全不放在眼里过。
看来是伪装太久,现在终于不耐烦了。
卫茯苓说,
“哦,那我真害怕,我爹的刑部大牢都没郡主的巴掌可怕的。”
以前世家寒门之间基本也是面和心不和,万万没有今天这么剑拔弩张。
邵灵韵当然知道事情的根源都出在自己身上,徐含玉是在杀鸡儆猴。
忙说,
“郡主这是何必呢,卫小姐心直口快你我早就知道,做什么较这个真。”
严折霜也说,
“我们今日可是讲和来的,郡主,你也不必迁怒,茯苓是有口无心,我却是真的想让你和三小姐握手言和……
怎么样,还愿意借一步说话吗?”
她说,
“三小姐方才可跟我说,她今日来是打算跟你赔礼道歉的。”
如果说前面的那些话徐含玉还无动于衷,根本懒得搭理。
但听到最后一句,她却忽然启唇一笑,
“赔礼道歉?好啊,我来看看三小姐是怎么跟我赔礼道歉的。”
三人出了暖阁,穿过月门,进了后院。
严府的后院有口池塘,塘里冰雪初融,漂了几只灰扑扑的野鸭子在闲散游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