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岱亲自扶起邵绮韵,握住她的手温和说,
“朕没让人通报就贸然过来了,没打扰到你们姐妹叙话吧?”
邵绮韵脸上换了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的温软表情,
“陛下是天子,这后宫一草一木皆是陛下所属,陛下怎么会有去不得的地方。”
李岱的目光从韩氏身上掠过,扫到邵灵韵脸上,顿住了。
他说,
“一年多没见,定陶也长大了,那日宫宴你坐的远,朕还没好好瞧你。”
他拍拍邵绮韵的手,说,
“你瞧瞧你妹妹,比你年轻时的容颜如何?朕看着她,真是如初生的花蕾,眼看便要含苞待放。”
邵灵韵背上渐渐浸出汗来。
韩氏无可奈何,只好去看邵绮韵。
邵绮韵垂下眼睛,露出个无奈的笑容,
“红颜弹指老,臣妾如今年华不在,如何还比得上刚长大的妹妹?——可惜臣妾父母在时,全家人最疼她这个小的,
她被惯坏了,如今这么大的年纪还不懂事呢。”
李岱说,
“奉林……他与朕一般年岁,若他还在,你妹妹定然还能得他庇佑,做个无忧无虑的闺阁小姐。”
这个话题被揭过去了。
邵灵韵的手心已经被汗濡湿,韩氏在桌下握住她的手。
姑嫂二人都是劫后余生。
“陛下也太不知轻重了……”,回宫的路上韩氏压低声音说。
邵郁被李鉴琛带着,在永乐宫偏殿玩了一上午的象棋。
现在累了,已经睡着了。
韩氏抱着儿子,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小声说,
“陛下这般年岁,比娘娘都大了那么多,如今竟还想把主意打到你身上来!简直为老不尊!”
邵灵韵摇着头,目光空无,半晌她说,
“幸而长姐方才提到了爹娘,他也不好强占有功之臣的爱女。”
韩氏说,
“……可若是,来日陛下选秀,强行令你入宫呢?”
她忽然惊出了一身冷汗,
“不行,我得快些出去走动,给你另许一门亲!嫂嫂绝不能让你入宫伴驾!”
陛下都已经老了。
而且大小姐还在宫里,眼看就要入主中宫。
这个节骨眼上让她们姐妹二人共侍一夫,如何使得!
而且从情感上,这样的事也绝不能让发生。
夫君不会愿意,公爹和婆婆也不会愿意!就是她这个做嫂子的,也不愿意!
邵灵韵摇头说,
“陛下虽然自觉寿比天高,千秋万代,可他到底不是年轻时的身体了,这般大的岁数,未定还会选秀。
咱们也不必自己吓自己。”
韩氏却已经着手开始思量,京都还有哪家的贵公子可堪配得上如今的邵灵韵。
来庆贺的人很快围满了王府,名帖和拜礼堆的库房满满当当。
芳兰拿着几张空白的请帖,送去了明镜榭。
小丫头打起帘子,芳兰进去时,看见邵灵韵把一样东西藏到了身后。
她假装没看见,说,
“公主,夫人说,那日端王世子救咱们府于危难,如今咱们要设宴酬谢京里各府,该将端王府放在第一位宴请的。”
芳兰说,
“只是夫人说她笔墨不如公主,这递给端王世子的请帖,便请公主亲自写了送过去,如此才显得咱们有诚心。”
邵灵韵疑惑的问,
“嫂嫂出身言官世宦之家,言辞卓著,一针见血,如何不如我?”
芳兰说,
“这个,夫人就是这么说的……”
邵灵韵无奈了,“好吧。”
芳兰说,
“还有呢,严府的请帖夫人递到了严夫人那里,但是严小姐那里,还请公主另写一封,哦对,还有卫小姐。”
这个是自然的,邵灵韵明白,她说,
“好,我知道了,还有别的吗?”
芳兰说,“没有了。”
等她走了,清音那样绵软的性子也不免觉得好笑,揶揄邵灵韵说,
“只是绣个山水画的帕子,也不是鸳鸯相思鸟之类的,公主何必藏着掖着?
叫芳兰回去禀报了夫人,没事也显得有事了。”
邵灵韵不闹不怒地瞪了她一眼。
她给严折霜和卫茯苓写了请帖,轮到李溋川时,忽然犯了难。
想了半天,最终写:
“感念世子经月照拂之情,兹定四月二十一日,于府上略备薄酒,恳请世子莅临。”
想了想,又在最后补了一句,
“宣国公府邵灵韵拜上。”
写完又觉得这话似乎有不妥,可是清音说,
“可以了,奴婢这就将贴子送去门房。”
说完拿起吹干了墨,迅速装封送走了。
邵灵韵指尖搔了搔鼻尖,说,
“好吧……”
宴请宾客这日,邵灵韵终于将那绣了山水烟雨的帕子绣好了。
她于女红一道上并不如何钟爱,绣功却也是江氏请了名师一点一点教出来的。
只是公府富贵,她素日最多给爹娘哥嫂绣个荷包扇坠之类的。
绣帕子用的功夫深,江氏心疼,嫌她绣那东西费眼睛,从来也不叫她绣。
邵灵韵拆了绣绷,打发清音将边缘熨平整,然后说,
“你寻个没人的时候,将它悄悄拿给世子,就说,感谢他几次出手相助咱们……”
惜音的手已经好了,她从清音背后探出头,小声说,
“这得是公主亲自送才显得诚心啊,叫个丫鬟送,还让世子觉得小姐是勉为其难呢。”
邵灵韵站起身说,
“你又想挨打了是不是!”
惜音闭上了嘴巴。
严折霜携着卫茯苓从外面进来,说,
“好你个邵灵韵,你嫂嫂在外面忙的脚不沾地,你倒躲在这里享清闲!”
卫茯苓拧着她的胳膊说她,
“未嫁的女儿家本来就娇贵,招待客人哪里用得上她?难道像你个野猴子一样四处上串下跳惹人嫌吗?”
严折霜疼的呲牙咧嘴,大叫,
“卫二,你再在外面胡乱坏我名声,我打你!”
邵灵韵不想她们来的这么早,忙起身迎说,
“我寻摸着时辰还早呢,不想你们来的这么快,折霜,你母亲也来了吗?那我先去拜见她!”
邵郁在严府求学,多番劳得严夫人照养。这份恩情邵灵韵永记。
严折霜说,
“我母亲想着你嫂嫂孀居还要掌家,多番不易,约了茯苓娘一早来帮忙呢。
你别去了,我已经跟我母亲说了我们来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