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灵韵回府的时候,是被李溋川抱下端王府的马车的。
清音一个弱女子,旁的人身份也不合适。
韩氏早已经等的心急如焚。
女眷出门,府里原就上着心,邵灵韵久久不回。
她已经打发了三四波人去寻了!
这会儿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正在府门外团团转。
郁哥儿也跟他姑姑在一起,若这两个命根子再有了什么意外。
来日地下,她要如何面对邵家祖宗!
韩氏看见他们,大惊失色地迎上来问,
“世子,阿灵这是怎么了?”
邵灵韵浑身哪儿都疼,大约是颠簸加上马车失控,身上大概到处都是擦伤。
一动就钻心的疼。
偏偏李溋川是男子,刚才在野外她也不好脱了衣服自己查看。
于是拖到现在。
邵灵韵说,“嫂嫂,我没大事。”
惜音匆匆带着路,李溋川将邵灵韵抱回明镜榭的寝榻上,放下后,说,
“你安心修养,我已经拿了王府的名帖去请宫里的太医和医女。我和我身边的近卫都是人证。”
邵灵韵明白他的意思,这是要将事情闹大。
李溋川说,“别害怕,我在这里。”
他匆匆向外走去,跟韩氏说,
“有人要刺杀三小姐,贼人的身份王府正在查探,已有眉目,择舟随后会写好奏章,禀明陛下,
此事不会轻易罢了。”
韩氏先是惊慌,又很快冷静下来,
“多谢世子多番举措,不过,我虽是个妇道人家,却也不能任由别人欺负我家妹妹而无动于衷,唯唯诺诺!”
她说,
“我有诰命在身,有直接面见皇后的权力,此事我必上告娘娘,请她为阿灵做主!”
李溋川站定,回望了一眼明镜榭的方向。
韩氏跟着他的目光一起望回去,等着他说什么。
李溋川说,
“今日之事,我与三小姐——”
他忽然面向韩氏,深深一礼,
“若三小姐愿意,择舟立刻去信给父王,由父王出面,来向贵府提亲下聘。”
这是要全邵灵韵的名声,还要顾及她的心意。
否则被别的男子衣衫凌乱地抱回府,不论真相如何。
这样的事一旦传出去,来日即便邵灵韵是公主,她也不必在京都再做人了。
女子的名声贞洁大过天。
韩氏一愣,继而大喜。
原先她还没想过今日这样慌乱,李溋川抱着邵灵韵回府究竟有没有什么不妥。
毕竟是自家人,安危最紧要。
她刚才还以为李溋川是要安顿邵灵韵怎么养伤。
现在李溋川忽然自己提及了这事,韩氏简直喜出望外。
原先她是有意拜请严夫人出面的,然而严夫人的意愿一开始还算可以。
后来却忽然十分含糊。
她也就没了别的法子。
若论身份和交情,自然是严夫人出面最为合适的。
毕竟是王府那样的门第。即便以邵家今日的地位,女方也还是不好自己随便出面。
现下……
韩氏喜上眉梢,又要顾着身份和女方的矜持,说,
“此事我定当问明阿灵的心愿,也求请娘娘的意思,定论如何,我自当早日回复世子。”
定陶公主与南安王小世子上香祭告父兄,回京的路上惨遭贼人刺杀!
幸而端王世子李溋川恰巧经过,勉力施救。
公主和小世子才勉强捡回一条命!
然而公主身负重伤,下地都不能。
小世子更被吓得精神恍惚,宛如惊弓之鸟,惴惴不安,连日啼哭。
直嚷着叫爹爹和祖父。
南安王府继邵承牧父子战死,王妃一命呜呼,再次陷入了一片愁云惨淡!
此情此景,实在叫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端王世子、兼任京畿营指挥使的李溋川当日便上折子奏请陛下,求陛下查明此案,还邵家一个公道!
李岱也是震怒不已,天子脚下,竟然还有人敢刺杀功臣遗属!
不仅仅是大逆不道,还是对皇权公然的蔑视。
皇后更是愤慨,脱簪赤足跪于明圣殿外。
直言定是有人不想让她做这个皇后,故而才有此举。
她一力哀求陛下,哭着叫陛下废了自己,将她打入冷宫。
以保全爹娘留下的这个如珠如玉、全家都当命根子的小女儿。
皇后还说,贼人此举是想挑拨皇家与邵氏的关系。
为了大局着想,也请陛下废她而立新后。全君臣之情!
这个时机实在太巧,由不得不让人多想。
早不刺杀晚不刺杀,邵绮韵刚成了皇后,她的亲妹妹就被人刺杀了。
李岱翻开一本折子,这是除了李溋川,第九位上折子为邵家请命鸣不平的言官了。
章遂玉不稀奇,严停云也不稀奇。
然而严拂雪的名字出现在这里,显得十分突兀。
严拂雪叩请说,
“南安王小世子在臣府邸求学已有时日,臣虽不才,与他也有半师之谊。如今,见他遭此横祸,实在怜悯。”
严拂雪说,
“请陛下看在他祖父和爹爹都是为国捐躯的份上,也为他主持这个公道。”
李岱放下了折子。他说,
“朕自然会为邵家伸张正义。”
李溋川这才说,
“陛下,臣的近卫风淙与刺杀定陶公主的数个贼人都交了手,发现他们训练有素,武功高强,一落败局即刻自戕。
事后搜寻他们身上——发现了邵家二房的家主印鉴签出来的银票。”
这根本就是死士的作风。
然而邵家的二房不过一商贾,哪有那么大的能耐豢养死士?
他们根本连请都请不来。
死士终其一生只为自己效忠的主子卖命。
因此,死士非贵人,养不了。
勾连。借刀杀人。
朝上的大臣们都同时想到了这两个词语。
李岱思忖了一会儿,说,
“溋川,依你看,此事是何人所为?”
有个言官心直口快,说,
“定然是与邵家有过节的人所为,这些人家里,谁的身份能够养得了死士,便从谁家查起!”
然而,事到如今,还有谁家与邵家有明显的过节?
除了那先前被定陶公主以大不敬、折辱南安王和世子为由,责打了四十大板的贞宁郡主。
还有谁。
贞宁郡主的母亲是昭庆长公主,她是正儿八经的皇室公主。
以她这个身份养死士,当然也是合情合理!
然而李岱说,
“依朕看,定然是邵家二房的人眼热大房的南安王爵位!溋川,你即刻带京畿营的人去查处邵家二房。
一有证据,阖家即刻下狱待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