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折霜来探望邵灵韵。
顺便给她汇报邵氏二房刺杀大房世子和公主一案的最新进展。
李溋川奉命带京畿营两千人马抄了邵家二房的府邸,连同名下所有商铺当行一并抄了。
二房的人如今满府下了大狱。
陛下为安抚,也没有将二房的田产商铺充公,全数给了大房。
严折霜说,
“方才我来的路上,见宫里的一干太监们奉陛下命,清点二房田产商铺银票,使人直接往你们家抬呢。”
她说,
“陛下这是要拿二房的银子堵你们大房的嘴。”
二房这几年也算经营得当,阖府财产商铺当行加起来不是小数目。
邵灵韵说,
“陛下是铁了心要维护昭庆长公主这个妹妹了。”
严折霜嗤笑一声,
“未定吧?陛下拿她当妹妹,她却不一定拿陛下当哥哥。”
她忽然神神秘秘地凑近邵灵韵,说,
“你知道近几日京里都流传什么吗?说昭庆长公主豢养死士,是意在效仿昔日的董氏一族,
说她妄图以公主之身,祸乱大齐朝政!”
邵灵韵不动声色,说,“是吗。”
严折霜说,
“自然是了,你不想想她为何令自己养的死士跟你二叔一家勾连?难道真是意气用事,为给女儿出气?”
严折霜,
“自然是挑拨,离间你邵家和皇室的关系了!”
如果能成功杀了邵灵韵和邵郁,那就是李齐皇室不愿荣养功臣之后。
与其给这样的滔天富贵,每年花大把银子养着几个不能再给皇室带来实质性作用的遗属。
不如一刀杀了干净。
事后伪装成乱贼谋杀,或是邵承牧父子的仇敌寻仇。干干净净。
要是没杀得了,事发也无碍啊。
那是邵家二房的手笔,反正他们有充足的动机。
并且他们还付诸行动了。
毕竟那银票,确实是邵成放卖凶杀人的手笔。
邵灵韵说,
“那,这几日早朝,大臣们和陛下是如何看待此事的?”
严折霜说,
“听我大哥说,陛下本来铁了心不愿深究此事,执意保昭庆长公主的。”
她说着露出一个复杂的神情,
“……这几日,似乎也动摇了。”
邵灵韵不是很意外的样子。
见状严折霜不由得好奇道,
“你料定此事会发展成这样吗?”
邵灵韵说,
“也没有吧,只是,我好像渐渐明白陛下行事背后的逻辑了。”
江山稳固是最要紧的。
兄妹情分也抵不过那张龙椅。
哪怕如今陛下还没有实证能证明,昭庆长公主养死士就是为了祸乱朝政。
是她妄图以公主之身遮天蔽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但他立刻就开始怀疑了。
严折霜叹了口气,说,
“陛下若一开始就不论身份,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深究刺杀一案的真相,即使是自己的妹妹也能法不容情,
——也不会令你们家失望,令那些一心想要恭肃朝纲的大臣们失望。”
正说着,忽然听外面有吵嚷声,隐约听见惜音说,
“何必这个时候来呢,眼下三小姐是公主了,于你们又有用了,你们便巴巴地凑上来!”
她忽然加大了音量,斥责说,
“先前三小姐在府里守孝,整整一年也没见你们来看望一回!好容易咱们家里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还不见你们来!
我倒是呢,原来是三小姐不好了你们不管,三小姐好了你们眼馋心热也不管!——先头府里酬谢宾客,夫人忙成那般!
公主一个未嫁的小姐还要出去招待宾客,怎么不见你们来?”
惜音说,
“眼下瞧家里出了个皇后娘娘,你们才终于记起自己也是这府里出去的了?”
她鄙夷道,
“到底不是一个娘生的,老爷和夫人在时真是白疼了你们!”
她嘴里指桑骂着那丫头,实际骂的却是邵灵韵庶出的二姐邵缇韵。
邵灵韵守孝期间邵缇韵没有回过娘家,出了孝至今,邵缇韵也没有回来过一次。
那日酬谢宾客,邵缇韵的婆婆仁远伯夫人都来了。
邵灵韵打发清音说,
“你出去看看是不是二姐姐来了,惜音这死丫头近日是越发没礼数,不知道个天高地厚。”
清音应了一声,说,“哎,这就去。”
邵缇韵身边的大丫鬟侍冬见自己主子受辱,扯回想上前理论的弄夏,沉声说,
“素日念你年纪小,心直口快又不给人安什么坏心思,我们也都不与你计较。可你跟我们一样是奴才,
奴才也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辱骂起主子了?”
她冷声质问,
“都是谁教你的规矩!”
惜音那不饶人的麻利嘴皮子当然不肯吃亏,闻言破口大骂,
“我是奴才怎么了,奴才我也是个知恩图报的奴才,谁像你们都是些没脸没皮的白眼儿狼!”
她指着侍冬,险些一指头戳到侍冬脸上,
“夫人在时,都拿你们当小姐对待,一个个金尊玉贵,比起三小姐来也不遑多让!你们呢,念过夫人待你们的一点好吗!”
邵缇韵被一个小丫头这样当着面指桑骂槐,脸色青了又红,红了又白,摇摇欲坠。
她踉跄着身型转身欲走,清瘦的身姿可怜的只剩一把骨头。
弄夏再也看不过眼,又委屈又不甘,哭出了声,说,
“小姐,你做什么到如今还不跟夫人和三小姐说实话?”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大声说,
“老爷夫人走了,世子爷也走了,二小姐在方家的地位更比从前还不如,每日天不亮就要起来立规矩!
阖府因着京里那些流言,再没一个拿她当回事的!”
她上前推了一把惜音,说,
“二小姐一直心焦忧虑着娘家,迟迟怀不上身孕,伯夫人更拿白眼瞧人了!
——先前守孝,伯夫人三五日就塞一个丫头到姑爷房里!因着姑爷和咱们小姐情分深,拼死不从。
好歹才没叫庶出的先生出来!”
她又推了一把惜音,说,
“陛下恩赏追封,当我们不替府里高兴吗!夫人酬谢宾客,小姐喜的什么似的,就盼着这日回来看一眼娘家的姐姐妹妹嫂嫂侄子们。”
弄夏越说越委屈,
“偏偏临出门前一天,她脚下一滑摔了一跤,把个不足一月的孩子生生流掉了——你以为是我们不想回来吗!
小姐如今作人媳妇的,还能像当日做姑娘时一般自在吗!”
弄夏逐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三小姐没了骨肉至亲,她伤心,难道那就不是二小姐的亲爹娘亲哥哥?”
弄夏说,
“二小姐的姨娘没的早,夫人将她视作己出,从小抱来精心抚养。将心比心,难道我们二小姐的心在你们眼里,
便都是石头做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