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夫人得到陆衍苏醒的消息,急匆匆来到陆衍床旁。
陆衍头倒是扭不动,但眼睛斜过来,笑眯眯,弯成月牙。
“奶奶,不用担心啦,那位很厉害的老道长说我没多久就能恢复正常啦,你快看看我,还是有些地方能动的。”
陆衍用鼻子大吸一口气,再用嘴巴吐出来,眼睛滴溜溜乱转。
老夫人看着小孙女活力满满,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
“奶奶,我和你讲哦,歹人给我下的慢性毒药的三种药材难寻得很,只在西戎的一座地理位置特殊的盆地生长,还不好成活,不过三种药材分开毒性不强,合起来才能见效,时间长了也只就只剩吊命了,中毒初期,解法也简单,罗汉果、甘草、霜降后采收的桑叶、夏枯草、蜂蜜一起熬制就好了,喝上半个月,没有后遗症的。”
“你怎么知道那么清楚”,陆老夫人问。
“那个,初一,去将我收藏的那本《西戎皇室宫斗手册》拿给奶奶看看”
“不用了,一听名字就不靠谱,你不要自己瞎搞,我已经让人去打听民间有名的大夫了。”
“咱家现在这情况能打听得到?也对哦,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行了,别贫了,我让厨房做了茶树菇乌鸡汤,你待会儿必须喝完两大碗”
“这么多啊,奶奶,我有预感,我今天晚上全身都可以恢复,我晚上再喝可以吗?”,陆衍的眼里亮晶晶,满是狡黠。
“可以,怎么不可以,让厨房将鸡汤先温着。”
“嗯嗯,初一,去抓把猪油糖,给我吃”
“少吃点,到时候晚上吃不下饭,我看你怎么办”
“知道了,奶奶,我只吃十五颗糖就好了”
“呵,还有零有整的。小衍,和奶奶说说,你昏迷的时候都梦见什么了,为什么会扯到皇后娘娘?”
陆衍扯了扯嘴角(此皇后非彼皇后啊)。
“哎呦,奶奶,我记不清了,谁会记得梦中的事。您和我说说,我说了什么梦话?”
“你说李太医害你”
“啊,有这茬?我只记得我昏迷中隐隐约约有看到李太医,难道是因为他当时正好站在我旁边?”
“算啦,指望你能说出什么东西,陆老夫人放弃问询, “你当初可是答应我,只要放你出门,你就认真给跟我学掌家,接下来你能不能出门去玩,就看你学得怎么样了”
“啊?”
陆老夫人充耳不闻,转身离去。
“唉”,陆衍叹了口气,含过初一递到嘴边的猪油糖。
戌时一刻(七点多),果真,陆衍先是发现脚丫能动了,微抬了抬小腿,然后是手,最后扩展到全身。
陆衍坐起身,唤人道:“初一,让人备份泡脚的药浴过来;那个乌鸡汤,十五,你去和嬷嬷们说,要搭炒饭;三十,你搬个案几放我床上,我要一边吃饭一边泡脚,吃完倒头就睡,睡到自然醒,安慰一下我今天千疮百孔的心。”
“是该安慰一下,毕竟以后要表现好才能出门”,三十补充道。
“啊!”,陆衍双腿成半圆状,一头栽倒在床上,用枕头蒙住脸,长嚎道突然猛地坐起身,假装怒道,“那三十,你负责将我的洗脚水抬出去”。
“小事一桩,又不是第一次了”,三十应道。
陆衍怒“哼”一声以做回应,然后成“大”字状又栽倒在鸭绒毯上。
专属陆衍院子的小厨房的三位嬷嬷亲自带人端饭菜,除了汤饭,还有熏鸭肉、炸薄鱼片、酱汁超多的炒青菜、还有梅子酱。
陆衍一个人全都吃光,待碗碟被撤走后,三十抬洗脚水出去,初一给她擦拭干净双脚的水渍。
然后陆衍就拿着自家阿姊的断剑(带剑鞘的),乱舞一通,“我这样就算饭后消食了”,之后抱剑睡觉,彻底安静。
伺候的三人哭笑不得,只好各自熄灯,分开守在偌大的房间的角落处。
陆老夫人看小孙女生龙活虎的,在陆衍养病的第三天早晨,让人请她来自己院子,跟着自己学掌家。
“你看看两本账本,然后告诉我有何发现?”,陆老夫人看了眼侍立在桌旁的孙女,将账本推给她。
陆衍将一本翻了五页便合上,另一本翻了十二页就合上,随后答道:“同一年,在相近的时间,两家布庄的生丝进价差别很大。”
“原因呢?”
“两家布庄,一东一北,相距甚远,价格偏差是正常现象,相差巨多,有诸多原因”,陆衍话头一转“但对于我们来说,这些原因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因为最重要的事我们想从中得到什么?有没有得到?赚了还是亏了?”
“哦”,陆老夫人诧异地看了孙女一眼,疑惑的尾音上扬,“那你觉得是赚了还是亏了?”。
“亏了,布庄掌柜有问题。奶奶,你想,我们现在的产业十不存一,剩下的基本上是大米、桑蚕这些依靠田地的固定产业,因为地契房契才是根本,是最稳妥的钱生钱,因为我们紧紧拽着,才能艰难小赚。东边生丝收购价高估计是海疆近年情况稳定,航海贸易对丝绸的需求增多。北边价低是因为之前打仗,人都避难了,少人买。”
“这不是说明他们的账目没问题。”
“账目是可以作假的,背后有高人,是很难看出的。但两家掌柜互相都认识,为什么没有合作互补,都是同一个东家,说明他们把某些东西看得比东家重要”,陆衍停顿了一下,问道:“奶奶,他们有没有明里暗里抱怨对方不施于援手?”
“这倒是没有。”
“这就对了,已经好些年,咱们摆在明面上的生意维持艰难,掌柜们抱怨是正常的,之间互帮互助也是正常的,怎么可能都没有,看来他们与我们离心离德,但扎根已久,不好换人,现在我们传来的信息渠道变少,也很难辨认他们传递信息的真假。”
“那是小亏还是大亏?”
“按以前来讲,赔本啦。按现在来讲,小亏,奶奶和阿爹不介意我平庸,甚至希望我有自保的平庸。断尾求生的英国公府注定要失去东西,鸟择良木而栖,形势比人强。”
“那这两个掌柜你觉得该怎么办?”
“两边掌柜互换,既不会让人心寒,也可以变相削弱他们,现在就怕他们对底层的人扯我们英国公府的虎皮画大旗,牵累我们的名声。”
“是个好办法”
“可惜啊,钱权相依,现在我们靠得的是府里的底蕴过日子。”
“看来你对府里景况关注不小啊,看的杂书还是有旁通的”,陆老夫人夸奖道。
“诶,府里那是耳濡目染,时间长了,谁都看得出来。杂书多少有生活的影子。”
陆老夫人小抿了口茶,问:“有看过关于算学的书?”
“没有诶,那么费脑,我只要会简单的加减不就行了”
“今日表现不错,就到这了,放你两天的假,记得,外面的东西不要吃了,两天后,来我这里学算学,耍去吧”,陆老夫人赶人。
陆衍高高兴兴告退,开开心心去府中池塘钓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