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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是卢莼啊

陆衍想要处理张翩那件事,最直接的途径是找他的父亲陆霖,但是她不想这样做,其一,会让父亲和祖母觉得自己不安分,其二,父亲和宝成伯的那点交情用在这种地方,绕一个大弯,需要一个小辈帮忙,太掉价了。

所以陆衍想了个好办法,以卢莼的名义给宝成伯府的谢京留了书信,信中写明自己行事冲动,冲撞了谢小世子,希望谢小世子大人有大量,宰相肚子能撑船,不要和他这种位卑权轻的人一般见识,希望谢小世子明日中午能屈尊莅临頔盱大街的等故阁,他定早早候着,让谢小世子满意消火,恳求谢小世子放过他,不要降罪自己。

宴席结束后,谢京笑中藏怒。画舫暗中给他准备的清倌儿,谢京也没兴趣享用,收敛外放的阴沉气场,径直回府。

翌日,用完早饭后,门房递给谢京随身小厮一封书信,谢京随意接过。

信封上的“谢世子亲启”五个字,笔画时而中规中矩,时而肆意飞扬,看似泾渭分明,实则难分彼此。谢京觉得这字第一眼虽不惊艳,却耐看。他拆开信封,展开信笺。

信末尾的“卢莼留”,让谢京气笑了,他本想今天找人打听这卢莼的底细,没想到人就自己送上门来,估计这卢莼已经探清自己不好惹,想示弱讲和。

谢京自小被宝成伯严加管教,为了让谢京打好武学底子,不泄元阳,他身边伺候的都是小厮。有一天,他既好奇又忍不住,就想和小厮试试,结果被亲哥当场抓包,然后被亲爹打到在床上躺了三个月。亲娘怜惜那个乖巧的小厮被迫受了无妄之灾,又恐那小厮因此受人诟病,给人家及其亲人安排好新身份,送去好去处隐姓埋名重新生活。

谢京到了可以开荤的年纪,男女通吃,好看干净合眼缘,是他最低的三个要求,他的父亲宝成伯被他风流的行径气得心梗,又不能发作,自己当年偷置外室,行不端坐不正,正妻贤良纯善,小儿子事后处理得干净,实在没有心气教训后辈。

其实,谢京对卢莼第一眼就相当有兴趣,那尤甚男人、更甚女人的容貌,就让他移不开眼。

谢京的床伴,都是乖巧温顺,他头一次碰见像卢莼这般性子又浑又野,挺新鲜的。

他倒是想想看看这条上窜下跳的鲈鱼,想玩什么花样。

等故阁,是一处戏楼。

陆衍早就在此订下赏戏的视野最佳包厢,静候来人。

谢京来的时候,店小二将他引到陆衍的包间。谢京撩起珠帘后,怔在原地,怀疑自己走错了,眼前的人分明是一位姑娘。

素白的曲领衫,洒金深紫的胡垂袖交领儒,素纱交领半袖,洒金深紫带纱的交窬裙,坠淡蓝晶小玉珠流苏的宫绦。

美人!

一眼望去,深紫洒金的配色让人觉得美人城府极深、戒心很强、难以靠近。

再细细一看,好似涂上霞光的粉色珍珠眉心坠,让人正视了美人的稚嫩。

要是再戴上耳珰就更美啦,摇曳生姿,谢京扼腕一叹。

就是好眼熟啊,反应过来的谢京恨不得当场框框撞大墙,怎么就认不出呢?他自己可是偷偷收藏了绝美的陆衍扶梯图。

谢京又惊又喜,喊道:“陆…陆三,陆衍!”

陆衍露出白藕般的手臂,谢京的目光瞬间下移。

陆衍葱白的手指托着下巴,眼尾上挑,调笑道:“谢小世子认错了,我是卢莼啊!我们昨天刚见过的,你忘啦?”

谢京嘴角将扯未扯,一时无话,他还看见陆衍身旁的婢女捧着弓箭。

谢京想到了沈建恒的虚晃一箭,还有陆衍的擦颈一箭,感慨这两人还真是一对,惹不起,惹不起,这亏他咽了,快遛。

这美人,我谢京有缘遇见,无福消受啊!还卢莼?这是奔着让他心疾来的呀!

谢京刚放下珠帘,就被三十伸手攥住,拉进包间,他刚想伸手反抗,就被陆衍按住肩膀,用袖珍的短剑推着他往方桌上走。

谢京带来的小厮掀帘,刚想怒斥,就听陆衍道,“喊什么,我是你家世子的未婚妻,听说他昨晚去鬼混,我来兴师问罪的,滚去外面守着。”

其中一位小厮吞吞吐吐道,“世子…世子他昨晚…昨晚谁也没碰。”

陆衍道:“滚楼下去,我今日要和你家世子新账旧账一起算,再不滚,来日我当了你家世子的新妇,第一个就把你们赶走。”

小厮哪见过自家世子有过这么凶的相好啊,一时被威慑住了,见自家世子没有反驳,就一同慌慌张张下楼。

此时好戏开场,青衣千呼万唤始出来。

谢京的武功在同龄中,算中等偏上,他秉持能动嘴皮子就不动手,想动手前先拿家世唬人,反正不能掉面子亲自下场。

碍于陆衍的箭术威慑力,谢京只好乖乖坐下,他真怕他一跑,陆衍马上来一支准箭。

谢京听着陆衍胡说八道,刚想反驳,就被陆衍用剑鞘拍脸,听她沉声道,“谢小世子不是想把我娶进门?好收拾我吗?”

陆衍的手还按着谢京的肩膀。

谢京慢慢地脸上的剑鞘移开,再往一旁缓缓侧身,见陆衍坐下后,才略微放松。

太浑了,比他还浑!

谢京觉得自己怂得掉面儿,平复自己的心态,撑开青篱竹扇,扇了几下,傲气道:“陆小姐,请我来什么事啊?不会是真想嫁给我吧,别介啊,我那日就是说着玩的,让陆小姐误会了,我在这里敬陆小姐一杯茶,给陆小姐赔罪了。”

说罢,谢京抬手去拿自己面前的一杯茶,却被陆衍用剑柄按住,金色的剑穗流苏浸入茶水,抬眼只见陆衍,眸带狡黠,促狭道:“我是卢莼啊!谢小世子搞错了。”

谢京无奈道:“陆小姐还是不要捉弄我了!”

陆衍摇头,重复道:“我是卢莼啊!”

谢京忍不下去了,起身愤道:“不要仗着你是女的战五渣,我不敢揍你。”

初一掩下同情的眼眸,调整姿势,偷偷放松一下捧着弓箭的手。

陆衍上前将人摁下,道:“谢小世子肾亏,亏到脑子了吧?我是男的啊,我是卢莼啊!”

谢京是真忍不下去了,大力掀走陆衍放在他肩上的手,转身离去。

戏台上的青衣,悲嚎道,“那我算什么,我到底算什么,平妻也是妾啊!”

陆衍在他背后道:“我还派人给二皇子递话了,让他今日在此与我相聚,就是让他晚些过来。”

谢京立马坐回原位,哀求道:“姑奶奶!你到底要做什么啊?给个痛快吧!”

陆衍也回到座位上,依旧托着脑袋,笑而不语。

她从青荇口中得知,堂堂二皇子倾心落魄贵女,传遍了权贵子弟的圈子里,要不是她不爱参加闺阁贵女的聚会,恐怕早就受到那些同龄女子的指桑骂槐、明夸暗讽。

良久,陆衍才道,“张翩,你之前看上的。大智如愚,我喜欢,我打算招他入赘。他有个小忙需要我帮,得从你哥入手,所以我来找你走关系。”

谢京像看傻子一样看她,“你吃错药啦?你看上他?而且咱俩也不熟啊!”

陆衍道:“我看上他,不是很正常吗?谢小世子还给我们牵红线了呢?”

语气贱嗖嗖的,谢京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赶紧打住她的话头,“别瞎讲啊!我可没牵红线,我顶多算被你截胡了。陆衍,你当男子真是可惜了,你可真不是一般人啊!抢我的人,还要我给你办事!”,谢京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茶,仰头饮尽,继续道,“你要是不招张翩入赘,低调点,看在二殿下的面子上,我还真就偷偷给你办了,可你偏偏要往高调那头整,招人当夫婿,那我可不敢帮忙。到时候二殿下顺藤摸瓜查到我,我还能有好日子过?”

陆衍手指大门,提醒道:“现在就没好日子过了。”

谢京顺着陆衍秀气的指尖望去,看见沈建恒冷眼瞧他,气极了,在心里骂…,他赶紧解释道:“是陆小姐想找我办事,主动约我的,我没招惹她,我什么也没干啊!”

陆衍笑道,“嗯,我主动约谢小世子的,他那日在街上放话说要娶我,我觉得可行。我今天是想和他商量,婚后我们各玩各的,他在外面沾花惹草,我一律不管,还愿意给私生子名分,同样地,我背地里红杏出墙,他也不许管。而且,昨晚,那个张翩,得归我!”

沈建恒一步一步朝方桌上走去,谢京从脚步声里感受到了令人心悸的压迫感,这也太冤啦,无妄之灾!

谢京明年还要跟着沈建恒去东疆守城,在人家手底下听差,他在军营还能好?

他嚎道:“陆三,你也太欺负人了!我对头都没你这么坑的!”

台下的小生凄凄惨惨,哀道:“绾馆,我错了,回来吧,我再也不会那样了。”

陆衍给已经坐下的沈建恒斟了一杯茶,道:“你来的可真不巧啊,我们都还没商量好呢。”

沈建恒看向谢京,问他:“陆衍要你办什么事?”

陆衍在一旁道:“二殿下这话有点难听了,我很可是相当客气的,是我卢莼请谢小世子帮忙。”

谢京难以启齿,只敢低头回避沈建恒的目光。

陆衍接道,“帮人在军需药品偷柱换梁,那人有趣,我答应了。”

沈建恒道:“走你哥的关系?”

谢京闷闷点头,“嗯”。

“让你哥看一下新供的药品有没有问题,没有就放行,以后让他家不用再给朝廷供货了,这次就这么囫囵过了”,沈建恒道。

“好,我这就回去找我哥讲这件事”,谢京应下。

沈建恒点头,同意他离开,谢京的步子走得又轻又快。

陆衍在后面揶揄道:“谢小世子,要记得啊,我是卢莼啊!”

谢京走得更快了。

席间霎时安静,陆衍看着台下的小生唱做念打,沈建恒让她的侍从和自己的内侍去楼下等着,陆衍看着侍从询问的眼神,点头同意了。

屋内就只剩两人。

沈建恒道:“虽然谢京和韩家同辈的交情不怎么样,不代表他们两家的来往就淡了。你同谢京之间的牵扯,韩家最终一定会知道。我看你也没多想帮那个人,就这么让人愣愣地闯入漩涡。”

陆衍也不看他,“一口一个韩家的,那可是你母舅家诶,干嘛平白无端让人觉得你薄情?至于那个张翩,我没倒插一刀就不错了,他家的人命和现在的富贵,我难道不是保住了?”

沈建恒给陆衍剥瓜子,“我要是准点来,没来得这么早,你是不是也办法让谢京妥协,让他帮你处理这件事?”

陆衍点头,坦白道:“找媒人去宝成伯府提亲,反正他之前在大街放话要娶我。”

沈建恒笑道:“怎么这么不把自己亲事当回事?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是不可以掺杂利用的。”

陆衍看着他手上的动作,扔下瓜子,磕起了杏仁,道:“反正也是个坑,坑花心大萝卜我不内疚。”

沈建恒转去剥杏仁,问道:“你以前见我一面都要远远避开,今日怎么主动约我!”

陆衍还是看着台下,“今天心情好,想提醒你,重新换一个人跟着我,伪装太差啦,我一眼就认出是你的人,我看着就心情就不好”。

“不用了,显眼点挺好的,打你坏主意的就得掂量一下,而且我身边完全属于自己的侍卫也不多”,沈建恒将没剥好的瓜子杏仁扫到自己面前。

陆衍手刚要去拿果脯,就被抓住,被放了一把剥好的瓜仁杏仁。

陆衍也没有反抗,顺势拿出一颗杏仁塞进嘴里。

台下的青衣身伴青灯古佛,小生在寺外苦苦敲门,无力倒下。

她道,“反正跟我的人多了,不差你那一个。”

“嗯”,沈建恒松开陆衍的手,问道,“藏头露尾,躲着人找乐子,很好玩?”

陆衍喝了口温凉的茶水,望着他 ,道:“哪有,只能算半公开,又没刻意躲人,用心查 还是查得到的。”

“自己一个玩久了,太闷了?”

陆衍横了他一眼,“你干脆说我不正常得了”,瞧他将笑未笑,又道 “和她们一起玩,我会更难受。看到你,我就想到了她们,所以我现在难受”,陆衍将手中的瓜仁杏仁洒在桌子上。

也将捧到她面前的心意,随意抛下,七零八落。

“陆衍,我…,我那时年纪小,不懂事,老欺负你,可我后来都改了。你也看到了,不是吗?”,沈建恒看着熟悉的嘲弄的眼神,觉得自己的话没有说服力,声音渐渐走低。

“所以你想—挟恩图报?你配吗?你做的事,够得上吗?我需要你这个人来做这些事吗?我落水是你救的没错!但是是推的?是你妹妹昭宁公主推的!我陆家英国府昔日高朋满座,今日门可罗雀,是因为什么?是因为我陆家人给你们沈家王朝卖命,得罪了你的母族韩家!—”

陆衍还想再讲下去,沈建恒打断她,痛道:“阿衍,你收下了我送的簪子,可见你当时心里是接受我的!”

陆衍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没有啊,我当时看你翻墙太辛苦了,就没有当面扔掉,这样好了,你将你的母家杀个干净,我就将那粉簪找回来。”

温热的吐息落在耳畔,脱口而出的话语让人心寒,沈建恒又惊又怒又忧,哑声道:“你怎么…怎么可以讲出来!”

陆衍退回原位,面带戏谑。

台下的青衣终于被打动,打开寺门,奔向寺外,去见那久病床前的情郎。

“你根本不在乎东宫的位置,也不在乎我,你从头到尾,根本就没瞧上我和我皇兄,否则也不会一次又一次往风月场所跑,还当着我的面说出那些污言秽语”,沈建恒幡然醒悟,难以置信看着她,就是这话既扯近又扯远,好似无厘头。

不言而喻。

陆衍起身行礼道:“二殿下,臣女困了,先走一步,您慢享。”

“站住!不许走!”,沈建恒想留住她,想和她好好谈谈。

陆衍在他面前,彻底揭开与韩家的深仇,意味她陆衍永远也不会钟意他沈建恒,永远也不屑于利用他沈建恒的感情。

这一走,可能之后寸步难进。

陆衍头也不回,径直往前走。

“孤让你停下!”

陆衍直接跑下楼,沈建恒瘫坐在椅子上。

台下的青衣小生互诉衷肠,令人动情,观众纷纷打赏,抛下钱财。

陆衍冲上前,给小生头上插上金簪,很普通的、早就备好的金簪。

沈建恒怔怔坐着,怔怔瞧着她。

陆衍回头和他对上眼,仿佛在说:死心吧,我们一起死心吧。

相视无言,抽身离去。

陆衍和侍从走出戏阁,初一问,“小姐,你约二皇子来,还比二皇子先走,没事吧?”

陆衍道:“现在没事,以后就说不准喽,但是让还未发生的事情影响现在,何必呢?”

陆衍解下系在十五腰间的竹扇,展开扇风,笑道:“你们说,这张翩什么时候能找到我?”

三十刚下接话,就被陆衍截住,“誒~,你不许说,你讲话不中听,我要听初一和十五说。”

三十:“……”

十五道:“对张翩来讲,有点难。”

初一道:“如果有人向张公子泄密的话,就很快啦,就是不知道,他敢不敢来见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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