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间隙，悬浮车穿进一处漆黑的暗洞，周围短暂地陷入黑暗中。
“滴嗒、滴嗒。”
突兀的滴水声在悬浮车内空泛地响起。
温宦颜调弄枪的动作不由僵硬住，他的面前不知何时出现双脚，青灰色的皮肤上附着着干涸的血污与泥沙，黏带着股血腥的臭味。
是污染物。
温宦颜的手指扣压在消杀枪上，缓慢抬头，灰扑扑的布衣上到处都是斑驳的血块，垂在身体两侧的手臂一长一短，像是断了。
空荡荡的胸口没了心脏，正往外流着血。
再往上，是颗套着染血布袋的脑袋，混乱地发出夹杂着黏稠水液的粗重嗬气声，“别……来。”
随着他半含不清地吐音，布袋上又洇出大片红锈迹。
温宦颜瞬间身体发麻，这声音……分明是张德彪！
他的身体……
温宦颜正要起身去触碰张德彪，突然一声刺耳的机械尖鸣钻进他的脑中，周遭的景象像是被融化了般，变得混沌模糊。
先前因入洞而变得昏黑的悬浮车重新恢复光亮，布袋男消失不见。
“你就这么抱着一把已经上膛的枪睡着了？”黎尚明恨铁不成钢地低头睨着温宦颜，手中抓着从温宦颜那里夺来的消杀枪，和正处于空频道的对讲机。
温宦颜揉压着隐隐作痛的脑袋，没能平复地看向介斯卫，“介斯卫，我看到布袋男，他……”
黎尚明厉声打断温宦颜的话，警告道：“再不清醒点，我就只能把你手脚捆起来带进污染区。”
介斯卫一声不吭地盯着温宦颜，欲言又止。
又做梦了吗……
温宦颜怔怔地盯着布袋男出现的位置，仍不能完全脱回现实，为什么他会发出张德彪的声音……
黎尚明吩咐士兵照看住失神的温宦颜，用眼神示意介斯卫和他到别处去。
他压低声音向介斯卫叮嘱道：“马上就到鸦镇了，你看好他，他刚刚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想要开枪自杀，嘴里还念叨着布袋男什么的，现在看来布袋男应该和鸦怪是一伙的，试图让他变成污染物的一员。”
“如果他真的发生污染异变……”
“你会杀了他吗？”介斯卫神情复杂地看向黎尚明，哽在喉头的气息顿了会儿，才泄气地吐出，“我会看好他，不会让这种情况出现的。”
介斯卫说完便自行回到座位，他拧开补给箱中的矿泉水递给温宦颜，“喝点水缓一下，可能昨晚一整晚没睡，太累了。”
温宦颜抿了口水，仍不安心地想重提刚才未说完的话，“介斯卫，布袋男可能是张……”
“鸦镇到了，拿好装备下车。”黎尚明目光如炬地盯看着温宦颜，他拍拍门催促着温宦颜和介斯卫跟上队伍下车。
温宦颜起身走到黎尚明身旁，索要道：“我的枪。”
“介斯卫会携带枪跟着你。”黎尚明拒绝道，枪在一个随时可能变成污染物的人手里对他们来说很危险。
介斯卫拿着枪递给温宦颜，打着圆场道，“那个后坐力太大，你用我这把。”
温宦颜觉得气氛很不对，其他的士兵都警惕地围看着他，像是……他被当成了异类。
温宦颜微笑道：“好。”这个时候他应该选择妥协。
“直接进入污染区，他们在里面等我们。”黎尚明发号着施令，走在最前面带队，其他人跟在他身后陆陆续续走下车，仿佛刚刚没有发生任何事。
温宦颜清楚地看到他的退让让其他人明显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暗暗降下，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悬浮车就停靠在边界处，无形的透明薄膜将浓重的霾雾隔绝在封锁区的区域中。
进入污染区的瞬间，军绿色的防护服拟变成朴实的布衣。
鸦镇的入口和模拟地图中的景象没有太大区别，只是霾雾变得严重，可见度极低，只能勉强看到前面人的背影。
“都跟紧前面的人，鸦镇里雾大，别走散了。”黎尚明在前面提醒道，跟在后面的士兵默契地一个接一个向后传递着。
但传着传着，到后面的温宦颜这儿时，提醒声俨然变成了混乱交叠的诡异低语，“别走了……尸体散了……都死了……”
走了五分钟左右，浓雾逐渐散去，露出枝杆扭曲伸延的黑枝树，细长柔顺的枝条如同浓密的黑发般拖垂在地面上。
稍微靠后的温宦颜几步赶上黎尚明，低声询问道，“少校，我们队伍原本有多少人？”
黎尚明眸中闪动出一丝深意，他仔细地扫看了一遍队伍，“七个士兵，加上我们三个，一共十个人。”
温宦颜微蹙起眉，身体不自然地发僵，他明明看到多了两个人，穿着和他们一样的布衣，皮肤苍白，脑袋埋得极低，紧紧地贴跟在最后面的两名士兵身后。
“是十个人。”介斯卫再次确定道，他担忧地看向温宦颜，“有哪里不对吗？”
只是一句没带任何说明的询问，除了介斯卫，其他人都不约而同地把手搭放到了枪身上。
温宦颜摇摇头，“没事。”
队伍继续前行。
当没有人再盯着温宦颜时，介斯卫将他拉得远离队伍一些，嘴唇微微张合，轻声问道：“你是不是发现什么我们看不到的东西了？”
“在车上发生什么了？”温宦颜幽幽扭转头颈，歪侧着看向介斯卫。
介斯卫愣了下，犹豫片刻，向温宦颜描述刚刚在车上所发生的事情，“你在车上想要开枪自杀，那把冲锋式消杀枪的枪口就抵在你的下巴上，口中无声地说着什么鸦怪拜神，什么信徒的话。”
“如果不是黎尚明动作敏捷地从你手中夺下枪，只要你的手指再往下压一点，你的脑袋就被子弹乱枪射爆。”
怕温宦颜多想，介斯卫特意解释道：“精神类别的污染很难准确地辨别，也很难解除，被污染的人会出现幻觉导致自杀或人杀人。”
“所以你们觉得我被污染了。”温宦颜漫不经心地回着话，视线却偏向那多出的那两人身上，他们依旧低着脑袋，只是好像与士兵黏得更近了，仿佛融长在了他们的身体上。
同时，在前面又多出两个低头人，跟在士兵的身后。
温宦颜收回目光，“现在四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