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斯卫，你也帮他们把残肢收回……”温宦颜向前迈步的身体忽地顿住，在他们面前的那棵三米左右高的枯枝树上挂吊着很多具尸体。

准确地说，是被肢解的尸体，以至于无法分辨出具体有多少人，但似乎并不够四十多个人的数量，剩下的尸块，是被吃掉了吗？

他们的头颅、四肢及清空内脏的主躯干交错着被根红布条穿挂在树枝上，苍白的断肢摇摇欲晃，撕扯的断口挂着抹殷红，整体看起来就像是人肉风铃一般。

只是再大的风也无法使他们的相撞发出清脆的铃乐声，只会让肉块与肉块变得血肉模糊。

白雾渐渐褪散，吊尸的样貌变得清晰可见，都是先前那些进入污染区失联的处理者们，温宦颜认出其中有几颗第三公会成员的脑袋。

尸块下端红布条挂着块竹板，分为前后两面，前面用红色的颜料，或者人血写着“祈愿”两个字，后面用黑色笔写着他们的愿望。

温宦颜认为，这种拿人的尸块来做祈愿的事情，应该是村民们和鸦怪搞出来的。

他看向同样围站在树尸下，但脸色有些难看的其他人，举起血腿打断沉默，询问道：“那个，谁缺了条腿，麻烦过来认领一下。”

被温宦颜声音叫回神的介斯卫这才注意到，自己手里抓的竟然不是温宦颜和亓政和，他条件反射地将手中的无主断肢丢了出去，跟着回道：“还……还有两只手臂。”

温宦颜扫了一圈，大家的身体都没有缺损，而那四个与低头人融合的士兵没有跟过来，断肢应该是属于他们的。

但杀掉他们的是什么？雾吗？

“休息一下，我们待会儿从这条路进镇内。”黎尚明低埋下头燃起根烟，叼在嘴里靠歇在一侧，手中失神地摆弄着对讲机的对内通话键，他这次恐怕很难活着回去了。

亓政和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温宦颜，身体转向吊尸的祈愿树，像是叫他和他一起去树的附近找找关于污染源的线索。

温宦颜盯看着满是碎尸块的枯枝树，他刚好也有东西需要确认。

见温宦颜往树那边走，介斯卫也不放心地跟了过去。

俩人走到尸树下时，亓政和已经读完一块竹板。

“求子。”他简言概括道，上面歪歪扭扭地写满了“我要儿子”四个字，像是不太熟悉字，照着什么粗略地模仿写下。

介斯卫也随便拿了一块，照读道：“好疼啊，我的身体好像坏了，骨头里好疼，鸦神大人能不能保佑我身体早日康复——魏禾。”

“这个人倒是挺聪明，还在下面署上了自己名字，可惜他拜的是污染物不是什么神通广大的鸦神大人。”介斯卫松松眉，将手中的竹板归放回。

温宦颜的视线并没落在那些竹板上，而是在观察尸块上的一些胎记和疤痕之类的东西，想确认张德彪是否不在上面。

但问题在，他没见过张德彪的全部身体。

只知道在种植基地的时候，张德彪的肩膀和胸膛有过伤，胸腹下有块蛇皮样的痕迹，当时温宦颜还以为他被污染了，现在看来可能是纹身或者胎记。

后来他的锁骨被弄伤，手掌上也有些不明划痕，在惠和民居，他用匕首割伤了嘴唇……

温宦颜按照他目前所知的伤疤一一比对着树上的这百十具残块。

树枝上挂的尸块经过几天的悬挂已经不再滴血，甚至有些趋于风干的状态。

耳边是介斯卫和亓政两人和对竹板内容风格不同的概括和朗读，“治病。”“镇长儿子什么时候能给我介绍个媳妇啊，我也想像老刘有漂亮老婆。”“求子。”

整棵树看下来，没有张德彪的脑袋、手臂和躯干，但温宦颜不知道张德彪腿上有什么特点，只能希望这里没他。

有可能还是在之后收集一下张德彪的其他身体信息比较好。

温宦颜听来的竹板内容，也就是普通的祈愿，求子、求妻和求病愈，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这里的村民貌似都不求财。

如果让温宦颜写，他可能会写债款清还，额外有钱之类的。

现在多了一个，张德彪别死。

“看来没什么收获。”介斯卫吞了吞干涩的喉，几十块竹板连着念下来他有些口干。

黎尚明熄灭烟头，使用军用对讲机联系着未归队的四人，但没等到任何反馈，估计已经死亡，他声音有些沧哑道：“我们继续里面走吧。”

温宦颜三人从祈愿树的土堆台阶走下，跟在黎尚明他们四人后面。

亓政和从袖中露出块竹板，递到温宦颜面前，“你看看这个。”

“？”温宦颜看着竹板，眨眨眼，“你怎么把人家的祈愿牌偷下来了？”

亓政和看起来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倒更像是张德彪会干的事，他甚至可能一把火放火烧了祈愿树，边冷眼看着火势涨高，边冷言冷语道：“自己拜错了神，就怪不得别人。”

亓政和对着竹板上的内容说明道：“这个祈愿和树上挂的那些不太一样。”

温宦颜轻声念着竹板上的文字，“我不是故意打死她的，是她要跑，求鸦神保佑她能重新回到我们身边，我和儿子在家等她。”

他将竹板掰断丢扔在路面显眼的位置，面色阴沉下来，“他可真敢想，就不怕人家回来是向他索命的吗？”

这个村子里的人果然都很污染物。

“人杀人……归谁管？”温宦颜发现在他现有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中，并没有提到人类违法的处理情况，全是污染物需要被处理者清杀。

“治安官，处理者只能处理污染物，杀人会受到联邦的调查和处罚，即使是军方，也无权对普通民众进行私罚。”亓政和不由看向温宦颜，他住在很乱的地方吗？

治安官在联邦内的各安全区域都有覆盖管理，如果温宦颜没见过，大概率是他生活的区域已经被放弃了。

“污染区内发生的恶性事件，会在封锁解除后由联邦下派治安官来接管。”亓政和停顿下，完整地补充道：“前提是污染区封锁结束后，还有犯罪者活着。”

“呜呜呜……死了好多人，会死……我们都会死……”细碎的抽噎声伴随着喃喃低语从温宦颜的身旁传来，他扭转过身看去，是个士兵。

“你没事……”温宦颜的脸部莫名感受到股细微的灼痛感，他生硬地往旁边偏了下头，“砰”地一声，身旁士兵的脑袋突然整个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