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阮姨娘披红挂绿,昂首挺胸地走了进来,反观她身后跟着的沈乔薇,只在脸上略施薄粉,看起来仍带着挥散不去的郁郁之色。
窦惟伊自认交游广泛,与都城中排得上号的贵女基本都打过照面,却独独不认识这俩人。
遂疑惑地看向沈乔贞:“这两位是谁?昌明侯府的主子…还有谁?”
沈乔贞张口就胡咧咧:“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是我的祖母省亲回来了呢!”
噗——
窦惟伊差点笑出声。
点着她的额头无奈道:“你蒙我呢。”
沈老夫人,也就是沈乔贞的祖母吴氏此时正在少陵探望族中长辈。
老夫人年过六旬,长相年纪和楼下风韵犹存的妇人委实扯不到一块儿去。
窦惟伊知道,沈乔贞这样说,是有点儿不开心了。
她们是主子,那自己成什么了?
楼下丫鬟的高呼声还在继续,楼上掌柜急匆匆从库房里抱了一个檀木盒子出来,抱歉地对两人道:“对不住了两位小姐,小的先去楼下看看。”
开店做生意,来者皆是客。
再说了,她们这样吵嚷,实在对店里影响不好。
沈乔贞点了下头,掌柜安排了个伙计领着她们,自己跑下楼招呼去了。
伙计接过檀木盒子,放到案桌上轻手轻脚地打开。
掌柜特意吩咐过,盒子里头的东西价值千金,要是弄坏了,把他卖了都赔不起,得祖祖孙孙世世代代都给珍宝阁打白工还钱。
盒子一打开,伙计快被闪瞎了眼。
里头只有三件首饰,置于绫罗烟绸铺就的底座上,一件是金镶蓝玛瑙耳坠,一件是翡翠缠金双扣手镯,两件物品均由纯金打底,上镶嵌各色玲珑宝石,再配以能工巧匠雕琢出丝丝入扣的立体祥云纹路,令人叹为观止。
还有一件看起来不起眼,却深得沈乔贞的心。
那是一只由和田玉制成的玉镯,上头没有雕刻着繁复精细的花纹,却胜在玉质细腻,洁白无瑕,单单放在盒子里,通体就散发出如月色般温润的光泽。
和沈夫人端庄大方的气质很是相似。
如能戴在母亲腕上,肯定很好看。
窦惟伊也在一旁赞叹:“果然材质都是极好的。”
挑到自己满意的礼物,沈乔贞高兴地眼睛都眯起来了,心里想着等下次见到八公主,或许能求她把这件东西让给自己。
不过八公主要是也喜欢,她还得备一个。
沈乔贞想了想,对伙计道:“把我方才看的吉祥如意簪包起来吧。”
“好咧。”伙计轻快地应下。
不过他还是牢记着守护檀木盒子的重任,正要把盖子合上时,只听一道女声从楼梯口急急传来,阻止道:“慢着,把盒子里的东西拿给我看看!”
阮姨娘从楼下冲上来,没有注意到沈乔贞站在这儿,直直地往盒子跟前扑。
伙计怕她打翻宝贝,身手敏捷地把盒子“啪嗒”一声盖上。
让阮姨娘扑了个空。
她在案台上撑着胳膊爬起来,睁圆了眼,叉腰怒斥:
“什么东西,连我也不能看吗?”
“伙计不懂事,夫人请息怒。”掌柜点头哈腰地从后边赶上来,搓着手,“实在是因为这里边的东西是专为一位贵客预留的,小店也无权处置。”
“什么贵客!”阮姨娘一把扯过女儿,“你知道站在这里的人是谁吗?”
说完趾高气昂地看着对方。
掌柜不认识她们,糊里糊涂地忙前忙后伺候很久了。
此刻正好睁着一双星星眼真心求教:“小的眼拙,请问这位小姐是什么身份?”
阮姨娘像只战胜的公鸡般高昂,嗓音洪亮:
“未来的大皇子侧妃!”
哦,是昌明侯府的庶女啊。
掌柜也听说了御赐圣旨的事,心下了然。
他的星星眼也不见了,此时颇有一种有人放话说要好酒好菜地宴请他,结果过了两个时辰却只端上来一盘腌菜的无力感。
怪不得这位夫人和小姐如此行事高调,却从未来过珍宝阁,原来是野鸡飞上枝头变凤凰,要抖落抖落羽毛才爽快。
他斜着眼偷偷瞄了一下真正的侯府嫡女,看见没,那位才是正经的凤凰。
但毕竟是见多识广的生意人,掌柜很快堆起谄媚笑意道:“原来是沈二小姐!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
“哼,知道了还不把盒子打开。”
“夫人恕罪,这盒子真不能开。那位贵人小的得罪不起,万一惹恼了,我这珍宝阁就别想继续开了。二楼还有别的珍藏,都是一等一的好物件,夫人要不看看其他的?”
阮姨娘势在必得的心思被搅散,眉眼一下子阴沉下来。
她还不信了,凭她这皇亲国戚的身份,今儿还打不开一个区区盒子了!
“刚才我明明看见其他女客看了的,你说,你是不是瞧不起我?赶明我让大皇子来收拾你!”
越说越离谱了。
二楼其他的客人听见这话,纷纷望了过来。
有人能有本事指挥得动大皇子?是皇后娘娘亲临了吗?
旁边心不在焉的沈乔薇终于回过神,拉了她一下,轻声:“姨娘,别说这种话。”
“我说的都是事实,有什么不能说的!”阮姨娘不依不饶。
沈乔薇在心中轻叹,姨娘这是被憋得久了,好不容易有个能发泄的出口。
她微微转头,却又看到了在一旁看好戏的沈乔贞的脸,心下更惊,提醒道:
“姨娘,大小姐也在。”
阮姨娘转头看见沈乔贞才突然像被噤了声,抿嘴垂眸,不情不愿地福身行礼。
围观的女客捂嘴轻笑,还当她是什么权倾天下的王孙贵族呢,原来竟是区区姨娘之身。
还在此地遇到了正主。
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了!
阮姨娘心里却不把沈乔贞当一回事。
说到底,自己的女儿还是高了她一头,不,可以说是高了侯府里所有人一头!
她有本事嫁皇子吗?
这一场大戏,沈乔贞看得可谓酣畅淋漓,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阮姨娘,问:“姨娘在干什么呢?”
她是傻子吗?她一定是傻子吧!
这下外边的人会不会认为昌明侯府里出来的人都不大正常?
“回大小姐,妾身替乔薇买头面呢。”
阮姨娘声音虽然放低了,眼角高傲的神情依旧遮不住。
沈乔贞问:“一定要买盒子里的吗?”
“妾以为,普通的首饰配不上乔薇如今的身份,要买就得买最好的。”
阮姨娘眼珠一转:“方才掌柜说的贵人,指的是大小姐吗?”
“如果是大小姐预留的这些首饰,那便好办了。咱们是一家人,您就把盒子里的东西让给乔薇,另外再去寻些好的吧?”
沈乔贞缓缓一笑:
“你没事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