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归塘,抟风褪去衣裳束缚,纵身一跃,一尾胖头鱼“噗通”落入水中,溅起一串珠玉。灵气充盈的水面无边无际,归塘虽地处洛阳,藏于画馆,却是开辟于水脉之上,有益画馆妖类修习的洞天福地。
胖头鱼往来游弋,畅然自得,不时哼一段不合调的小曲儿。灵水清澈,岸边人影投下来,胖头鱼立即察觉,昂起鱼头,翕动粉嫩润泽的鱼唇:“陆兄,喂我!”
岸上来人正是陆探微,提了食篮,特意从厨灶做了精心烹制的食物,见胖头鱼亟不可待地催促,只好蹲在水边,抛洒香气四溢的鱼食。胖头鱼摇头摆尾,在水面啜咬。
忽然,鱼尾胡乱扑腾,是个奋力挣扎的模样。陆探微观摩片刻,发现不妙,顿时下到水里,抱起胖头鱼,掰开鱼嘴,探入几根手指,抠出了被卡在喉咙的藕粉丸子。
胖头鱼急促呼吸,愤慨道:“丸子捏这么大,是想卡死本座?”
陆探微很觉歉疚:“是我考虑不周,不过抟风贤弟不能一点点咬食么?”
胖头鱼遭遇反驳,毫不心虚,理直气壮道:“一颗藕粉丸子还要分几口吃,你当本座是那种娘们唧唧的凡鱼?本座当年鲸吞一片海域时,你祖先的祖先还没诞生呢!”
陆探微明智地保持了沉默,同时将藕粉丸子掰成小块。
胖头鱼追忆了曾经海上霸主的光辉岁月,并不妨碍它张嘴吃掉对方投喂来的细碎丸子。
就在胖头鱼唾沫与藕粉屑齐飞时,归塘上旋起一圈水晕,笔直垂立水面,水晕里跳出一只海螺,螺口朝外,女子嗓音自内传出。
“陆哥哥,我是阿九,父王要将我许配给北冥海皇,母后反对说洛水龙宫的公主不可以嫁给那头蠢鱼暴君,要嫁就嫁东海龙太子。他们意见不统一,让我自己挑一个,陆哥哥,我挑你的话,你不介意吧?要是介意也晚了,三天后,龙宫卫士就要接你到龙宫入赘了,你一定很开心吧?就这样,到时候见。”
听完这番海螺传音,一定很开心的陆探微惊呆了:“这……”
因为龙后出言不逊而大怒的胖头鱼忽然注意到了重点:“入赘龙宫?不行!不可以!陆兄嫁人了,谁给我做油焖虾藕粉丸子?我不同意这门亲事!”
海螺传完婚讯,钻入水晕,消失不见。
此时嫏嬛正在院中酿青梅酒,小梨子蹲在地上,自告奋勇将不适合酿酒的青梅吃掉。忽然头顶传来马车声响,小梨子抬头望去,见一辆黄色小马车,顶着黄色华盖,由一个黄衣黄帽四寸高的小人驾驶。小梨子吃惊地吐出一串果核,如同小人国驶来的马车被果核击中,失了方向,撞上了青梅树,尚未成熟的果子“哗哗”落下一地。马车与驾车人随之坠落,掉进一口青梅酒坛里。
眼见半日心血白费,嫏嬛横眉竖目抱起酒坛,倒出马车小人与青梅,指着从梅渍里翻车爬出的黄衣小人大怒:“庆忌!回回超速,但愿你有钱赔我的青梅树青梅酒!”
黄衣小人懊恼地擦去衣服上的梅汁,随后捡起帽子重新戴好:“可忌是来送信的,有一桩生意……小娃娃快将忌放下!住手,那是忌的头冠!”
小梨子捧起庆忌左右端详,手指拈起他的小帽子,觉得十分有趣:“原来书上说的泽精庆忌就是这个样子呀!你真的可以日驰千里报信吗?”
庆忌受到对自己人生的质疑,很不高兴:“小娃娃,忌自南朝而来,为建康城一位女子传信,建康至洛阳千里迢迢,自是日驰千里。”
小梨子思维敏捷,很快找到反驳点:“可是怎么证明你是一日之间驰骋的呢?”
庆忌焦躁地双手揪住衣襟,气得面红耳赤:“忌从不打诳语!”
嫏嬛听说有生意上门,这才缓和脸色:“南朝建康城,千里迢迢的,有些奔波呐。”
庆忌站在小梨子手心,将面孔转向嫏嬛:“海妖做生意,还分距离远近吗?”
小梨子戳着庆忌解释道:“姑姑的意思是,千里之外的生意,价格相应的会高一些。”
庆忌被戳肚子,左右挪动躲避:“忌是传信的,酬劳你们自己谈。”
嫏嬛欣然点头:“这单生意本馆接了,不过,庆忌你得赔我酒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