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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5章 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伟人之所以伟大,是那些人总能将原本极为深奥的事物和道理,变得简洁明了,让智慧一般的凡众也能受其恩惠。

比如赵斌就一直信奉着后世毛姓伟人的那句‘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得。’

这句话用最简洁直白地方式,道出了战争的真谛。

他也是一直这么做的,从最早的山寨争霸开始,就从没有计较过领土的得失。

而受赵斌的影响,他下面的人也逐渐接受和理解了这句话背后的逻辑。

别小看这种理念带来的好处。

在丢失国土就意味着丧权辱国、有辱祖宗社稷的时代背景下,这种先进思潮的出现,给了在外作战的将领们极大的自由度和操作空间。

比如在广南战役中,孙单率领的南征军可以不去争一时得失,愣是憋了两三年的时间坐等广南内部矛盾彻底激发,再一波推平两广全境。

这要换成宋廷,估计孙单早就被夸夸其谈之辈,认为是无能的表现给弹劾掉了。

荆襄战役同样如此,史嵩之和刘整对重要的战略要地光州、寿春说放弃就放弃,包括此刻襄阳北部的邓州、唐州等地,也都早早完成了平民的转移,任凭蒙古军占领。

他们只要保证当地的韭菜,啊不,是百姓们安然无恙。根本不用在乎失去这些地方,会被赵斌责难。

坐镇凤翔府得的吕文德也一样,可以为了更好的战略目标,毫无心理负担地抛弃凤翔府这样重要的地方。

他在得知赵斌想要引蒙古军主力南下决战的意图后,早早就开始组织境内的百姓撤向了陇右。

等到拖雷的大军杀来时,凤翔府中几乎只剩下四万驻军,以及少量的随军工匠和负责后勤的辅军。

不过此刻,吕文德要让出凤翔府,拖雷却不想白要这个便宜。

他更愿意将吕文德和关中军团永远的留在这里。

这位征战沙场数十年的大蒙古国亲王,为了击败赵斌,几乎每一天都在研究如何针对秦军的战术和稀奇古怪的装备。

他除了用极其残忍的方式,训练了十万傀军外,还利用大蒙古国丰富的物产,大肆制造擅长防御远程攻击的棉甲,让军队进行换装。

配合上韧性十足的牛皮甲,在重量不变的情况下让麾下的精兵对火器的防御效果大大增加。

同时,拖雷还参考秦军经常使用的大杀器燃烧瓶,结合了东西方的火油技术,以中东优质的天然可燃石油为燃料,烈酒为助燃剂,炼制了一批可持续燃烧的猛火油,专门对付关中军的胡斯战车…

拖雷为了对赵斌一雪前耻,这几年完全可以用殚精竭虑来形容。

当他意识到吕文德可能会撤离凤翔府后,当即命令十几万大军将凤翔府团团围住,同时派出人马防备来自西边的秦军援兵。

果如他所料,吕文德祭出了之前的胡斯战车阵,准备继续用这种流氓战车阵,沿着河流从东门强行突围。

早有防备的拖雷故意让拦截的士兵做出无可奈何的架势,引秦军进入包围圈中,随后以提前准备好猛火油焚烧战车。

天然石油燃烧的强度一般,但这种粘稠的燃烧物一旦沾染很难扑灭,即便是胡斯战车外蒙了防火的皮革同样无法避免被焚烧的命运,且燃烧时伴有浓烈的黑烟。

秦军大乱,慌忙逃离车阵的保护,被蒙古军的箭雨杀得损失惨重。

不幸中的万幸,胡斯战场是由全实木打造而成且体型敦实,外面还包裹着硝制后的防火皮革。而秦军的车队又是沿着渭水东撤,连在一起的战车形成的火势正好隔绝了蒙古趁乱突袭。

且此刻正逢初冬季节,西北风将黑烟卷向了蒙古军的方向,从而避免了秦军被毒烟侵害。

吕文德和吕文焕兄弟很快从混乱中恢复过来,他们一边命人强行扯掉着火的皮革,尽可能保全战车。

又将已经没救的战车强行推翻,利用沙土扑灭火焰。并借此形成临时阵地,组织人手专门射杀前来投掷火油罐的蒙古士兵。

待到火焰初步被控制住后,秦军总算从混乱中稍稍恢复过来,躲在战车阵后,与蒙古军相互用箭弩进行问候。

吕文德环顾现场,一片凄惨。

看着周围被火焰烧死、箭矢射杀的士兵们,他怒上心头,恨不能杀出去将拖雷碎尸万段。

这是他随赵斌起事以来,第一次吃下这么大的亏。

然而周围遮天蔽日的蒙古大军和如蝗箭矢,却在告诉他,绝不能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他交待身边随将做好防守后,找到了正在后方整顿军心的吕文焕,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说道:“我们被包围了,你有什么建议么?”

吕文焕神情凝重的回道:“拖雷算准了我们会利用战车撤离,还针对性地准备了可以焚烧战车的特殊火油,可见他是处心积虑要将我们留在这里围歼的。”

他伸出手感受了下正在吹拂的寒风,继续说道:“不过好在老天爷站在了我们这边,给了我们重整军队的机会。

为今之计,大哥需要尽快决定,是杀回凤翔府,还是选择选择继续突围。”

吕文德点点头,随后闭上眼睛思考着该何去何从。

杀回凤翔府,无疑更加容易。

一来他们受伏的地方距离凤翔府仅仅不到五里的地方,以秦军的兵力和战力,强行杀回去并不难。

二来拖雷巴不得他们回凤翔府去。经历一场惨烈的失败后,秦军必然士气大跌人心惶惶,而且将会彻底打乱赵斌的整体布局。

使得大蒙古国对接下去的汉中、陇右的攻略将大有裨益。

可如果选择强行突围,那么他们将会遭遇数倍敌人的持续围攻,而且还是拥有强大机动力的蒙古弓骑兵。

即便成功,损失恐怕也会让人难以接受…

正当吕文焕举棋不定之时,刚被他破格提拔为方山原统领的张世杰突然说道:

“大帅,请恕末将斗胆直言,不管是继续突围还是回凤翔府,恐怕都不是最好的选择。”

“哦?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固守此地。”

此话一出,周边诸将皆是哗然。

“胡说八道!这么做是在找死啊!”

“我军被敌人团团包围,若不趁对方准备不足尽快突破,岂不是坐以待毙?”

“年轻人,不要瞎胡闹,干扰了大帅的决定。”

“都住口。”

吕文焕喝止旁人,一双虎目死死盯着张世杰问道:“给我你的理由。”

张世杰胸有成竹的说道:“大帅,以我对蒙古人的了解,除非是远征,否则他们平常出征时,每个士兵最多会携带大约一百支箭和一个月的粮食。更何况拖雷此来大军中还有超过半数是步兵,一定会比这个标准更低。

并且前期我们已经转移了凤翔府周边的百姓和大量多余物资,既是蒙古军想要补给也只能从京兆府,不…

京兆府承受了十万蒙古傀军长达一年多的祸害,按理来说早已油尽灯枯。因此拖雷的补给只能依靠有限的船运和关东方向的援助。

正常情况下自然不打紧,可绝对无法一直维持住高强度的战争。

反观我军,因为使用胡斯战车进行转移,携带有大量的粮食和军需物资,仅弩箭和弹药的数量储量就比蒙古人多三到五倍。车中的物资只要妥善使用,足以让我们再次坚守数月之久,甚至是…”

吕文德抚掌大喜:“不错!不错!世杰一语惊醒梦中人,是本帅糊涂,竟忘了我军虽然被围,但在物资上并不短缺,反而比蒙古人更有优势…文焕,觉得世杰的主意如何?”

吕文焕点点头,赞许道:“临危不乱,反应敏锐,有大将之风。眼下情况正如世杰所言,虽看似不利于我们,但是还远未到分晓胜负之时。况且…”

他看了眼阴沉沉的天空,冷笑道:“天气正在转寒,我军将士每一个都是精挑细选的上等士卒,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理应比拖雷手下那些良莠不济的士兵更适合在寒冷的旷野中作战。

不过当务之急,是保护好现有的车厢,我们应该先击退蒙古人然后以沙土包裹这些战车,既可以防火,也可作为防御工事和避寒的土窑。”

“好!此计甚妙!”

吕文德当即下令诸将,组织各部原地反击。

一个时辰之后,在镇定下来的秦军猛烈的反击下,蒙古军暂时退去。

随后,各部秦军士兵把所有战车都首尾相连,形成一个个简易的营寨。再将战车向内侧推倒,覆盖上沙土岩石作为防火的屏障…

同时,这些翻倒的战车也可以作为士兵们躲避寒风的房屋,和储存物资的仓库。

看着秦军居然留在原地建造工事,远处高坡上观察战场的拖雷脸色渐渐由满脸的喜色,转为阴沉。

从来没有一支军队,在被蒙古人的大军在野外包围之后,还能这么镇定的。

吕文德的选择,显然出乎他的意料。

也让他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寄希望于那冥冥中的不安,只是自己的错觉。

拖雷在确认对方要原地固守之后,同样命令三军在外围修建反向工事,以杜绝关中军军团找机会突围的可能性。

但第二天的时候,拖雷就知道自己的不安来自于哪里了。

被围住的秦军,居然开始主动朝着蒙古人的包围圈发起轮番进攻。而且其目的并非为了突袭,而是单纯的拼消耗!

吕文德率领秦军,完全以进行决战的气势吆喝着要和拖雷一决胜负。

但却很贱嗖嗖的以雁行盾阵背靠着战车阵,丝毫不给拖雷用骑兵冲击侧翼的机会。

随后,又由副帅吕文焕亲自率领五千精兵,在大军掩护下沿着河滩开始攻打蒙古军的侧翼阵地!

只是那效率却一反常态,浩浩荡荡搞了半天,还没冲进蒙古军营寨中与他们短兵交接。

只会时不时抽冷子朝着对方来一波箭雨啥的。

总而言之,就是气势给足,但强度却拉到最低。

蒙古人自然不会将阵地轻易让出,同时呢又忧惧秦军要与他们殊死一战。

于是双方就隔着还没建好的的栅栏、哨塔开始疯狂用弓弩对飚,直到双方筋疲力尽,才各自散去。

可等吕文焕退回去后转个头,秦军又有一员大将,率领数千精兵开始玩起了同样的操作。

如此一连三次之后,再傻的人都知道秦军是在以佯攻的方式,故意引蒙古军消耗箭矢!

可是即便是知道,又有什么用呢?

难道眼睁睁看着秦军冲到包围圈前,将辛辛苦苦建造好的工事和避寒设施都摧毁掉么?

还是说,要放弃弓弩优势和秦军进行肉搏战?

双方就这么硬生生在战场上撕磨了一整个白天,最终鸣金收兵。

拖雷大感头疼。

等听完前线汇报过来的弓弩的消耗之后,头更疼了。

随军的笑乃歹,苦笑着说道:“大帅,秦军除了装备的短火枪外,弓弩手比例只有两成左右,且都是强弓劲弩,与我们的弓箭并不匹配,无法反复使用。长此以往,恐怕我军的补给会跟不上啊。”

见拖雷阴沉着脸不说话,他又说道:“我白天观察过了,后方的秦军士卒不断从那些被沙土掩埋的战车中拿出箭弩用作前军补给…想来,他们撤离时在战车中装载了大量的军需物资和粮草…所以才会选择原地固收。”

“那你觉得,他们的粮草和弓弩,可支撑多久?”

笑乃歹迟疑了下,回道:“据探子调查,秦军的战车名为胡斯战车,一次性最多可装载十几名秦军士卒。之前我们伏击时,我观有大约两千辆战车,这数量和几年前他们用来进攻凤翔府时差不多…

之前大部分的秦军士兵都在车旁步行前行,而且正常来说吕文德兄弟不会在凤翔府中留下物资白送给我们,所以末将怀疑当时这些战车中装了大量的各类物资…

哪怕只有一半战车装满补给,恐怕也足够四万秦军使用三四个月之久…”

“嘶…”

包括拖雷在内的人,全都倒吸一口冷气。

自古以来,步兵在野外败给骑兵,大多数并非是正面交锋打不过,而是单纯的补给不足,不敢和骑兵在野外缠斗。

这个道理很简单,骑兵可以轻轻松松携带个把月的粮草,而步兵一身装备下还能背得动半个月的干粮就算是精锐了。

加上被缠上无法转移,最终只能被搞死。

拖雷并没有怀疑笑乃歹的推测。

因为从白天时秦军对飚箭弩的豪横中,他也能感觉出对方是真的不缺补给…

他不甘心地低吼道:“明天,给我想办法烧光秦军的那些战车!”

笑乃歹张了张嘴,但是看着拖雷发黑的脸庞,最终还是没有将想要劝解的话说出来。

作为拖雷亲手扶持起来的心腹大将,他很清楚拖雷为了今日的伏击耗费了多少心力和财力。

只不过有些东西,真的是人力所难以左右的。

但凡伏击那一天,没有那持续不断的西北风,秦军就不可能挽回溃败的局面。

当然,吕文德兄弟天性中的谨慎,让他们在明明可以仗着战车在战场横行无忌的情况下,依旧小心地选择沿着渭水河岸突围,让蒙古军只能从南边发动进攻。

也成为了挽救秦军命运的关键选择。

只能说,凡世间之事,三分是靠老天爷来定的。

也许是蒙古军作孽太多,老天爷这一次明显没有站在拖雷这一边。

当天空飘下第一颗雪子时。

拖雷看着十几万蒙古大军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而秦军士兵们却还有心情聚在战车组成的临时营寨中喝着暖身的烈酒。

不由重重叹了一口气。

过去半个月,他用尽了办法,想要剿灭眼前的这支军队。

试过火攻,试过不计代价的强攻,试过深夜偷袭,甚至试过让士兵冒着严寒从水路偷袭。

结果在吕文德兄弟的严防死守下,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

气得拖雷暗骂吕家兄弟是属乌龟的。

他却不知自己口中这对属龟的兄弟,在原本的时空最稀碎的王朝末年,足足守卫了襄阳长达十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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