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龙门沿着颍水而下,何毕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颍川郡的治所,也是郭嘉老家的阳翟县,这一个全天下,文气最最最盛的所在。
进了县城,外界的残破景象已经好得多了,不管怎么说,黄琬当了豫州牧之后,还是稍稍做出一点成绩的,至少在城里面已经看不出破败感了,街面上的房屋由于好多都是地震之后重新翻修的,看起来居然还有点繁华的错觉。
所谓文气汇聚之地,当真是做不得假的,何毕队伍行进在城里,随处便可看到文士之间在大声的辩论,虽然也知道这些人十之八九是看到了自己的排场,知道来了大人物,在故意吸引自己的注意,但还是被此地文风之盛感到了心惊。
不过何毕心里却更不是滋味了,因为作为穿越者的他突然想到,既然阳翟并不残破,原本时空中的曹操为什么要舍弃阳翟,转而将五十里外的许昌作为整个颍川,甚至整个天下的政治中心?这是完全没有道理的事。
阳翟好歹还背靠嵩山山脉,许昌可是纯粹的一马平川,或许唯一的解释是……那时候,阳翟已经被董卓或者贼兵,杀得绝户了。
这么一想,哪怕何毕一直以来自认自己和圣母没有一丁点的关系,一时居然也觉得心里格外的沉重。
“大人,大人?”
“啊,公达。”
“前方十里,便是颍川书院了,大人如果要征辟英才,何不去书院一行?您想要征辟的郭嘉,也可以让县令将他召来。”
“这个……既是求贤,是不是还是亲自到他家中登门拜访,更显得有诚意?”
荀攸心想,你自己排场多大你心里没数么,但嘴上却道:“以您的身份,若是亲自登门去征辟他,会不会有以势压人的意思?”
“哦哦,也对,那好吧,那咱们就先去书院。”
何毕原本打算学刘备,也搞个三顾茅庐那一套的,可是转念一想,刘备那时是什么光景,他又是何等身份?
三顾茅庐这事儿是真是假暂且不提,刘备那时候虽然名义上是豫州牧,是皇叔,但事实上他就是个撸丝儿,只有新野那么个巴掌大的地盘,再加上曹操那时候奉迎天子,那货实质上跟反贼已经没什么两样了。
再加上诸葛亮毕竟是名士,诸葛家族比起荀氏在名声上也不弱多少,面对这样的刘备,所以适当的摆点普,也可以理解。
但是此时此刻,即使不考虑国舅的身份,自己也是堂堂两千石的正牌太守,有一整个大郡作为地盘,再加上他是诛宦首功,政治地位上类比九卿,不过分吧?那郭嘉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郭家族人,实在是没有亲自登门求贤的道理,若是太给他脸了,将来万一恃宠而骄就不好了。
上位者当有威仪。
到了书院,何毕只是报上自己的名号,再由荀攸稍稍的运作了一番,书院一方就很“恰好”的安排了一场辩经大会,根本都不需要刻意的去提郭嘉,附近的青年才俊便像狗一样的纷纷扑了过来,其中,甚至不乏好多好多何毕耳熟能详的名人,真让他想一口气全给打包带走。
当然,那是不可能的,自己只有四个从事的名额,其中一个已经给了娄圭,剩下三个里面怎么也得用一到两个本地人,也就是说,他至多只能再带一两个世家子弟走,如果真的有寒门子弟的话,倒是可以多带一些。
除了从事名额之外,更值钱的其实是孝廉的名额,何毕的外戚身份在那些真正的门阀大族面前其实未必就当一回事,这些年轻士子愿意跟着自己,九成的原因都是冲着孝廉的,这玩意一年一个,必要时还得拿去与本地豪强py交易,是绝对的珍惜资源,所以他招的幕僚越多,孝廉竞争的难度就越大,反而不利于他招募有本事的人才。
这里就不得不说一下颍川这地方的神奇之处了,其他的地方,如果产出了一个名士,那得敲锣打鼓,自然而然的要举成孝廉,但是颍川这地方,因为商业互吹做的比较好,那名士就跟老母猪下崽子似的,一窝一窝的出。
大汉以察举制作为人才选拔的基础,每个大郡每年有一个察举的名额,小郡则是两年一个,再加上之前宦官得势,刘宏搞党锢,许多士子名人子弟没有官当就跑到颍川书院这里天天吹牛骂人键政,所以,在这名士遍地走,学子不如狗的阳翟县,举茂才的难度都比别的地方孝廉难,什么样的人物才能在颍川举孝廉啊?!
去年,这里举了个荀彧荀文若,明年,这里有钟繇、陈琳、郭图等门阀子弟等着排队呢,所以这帮士子心里其实是有数的,等着本地太守举荐的话,这辈子他们都没有机会。
天真的人是当不了官的,也没有人会傻到以为孝廉的考核标准真的是孝顺。
所以呢,颍川就成了许多太守级官员的人才选拔基地,这地方离洛阳也近,谁出京基本都会路过这里,不路过的绕路一下也要路过,就为了选一两个合适的人才给自己当吏员,这里的世子的热情也很高涨,为的就是那一个孝廉的名额。
所以,这里的世子都是见过世面的,跟个大型的人才招聘市场也差不多了,在辩经的时候更是纷纷引经据典,滔滔不绝,时不时总有惊人之语蹦出。
何毕跪坐着听这些颍川的学子们辩经,很快,何毕就……睡着了。
太特么无聊了,他也听不太懂,反正都是夸夸其谈。
很快,辩经的世子们都看出了何毕的异样,他们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时居然不知道这经,到底是辩,还是不辩了。
一个胆子比较大的士族学子突然站起来,大声道:“太守大人,可是我等辩驳的太过粗浅,入不得您的眼么?”
何毕被吵醒,不着痕迹的抹了一下嘴角的口水,道了句:“是啊。”
“???”
“你们辩的我都听不懂,算了我也不费那个劲了,我来直接出题吧,你们挨个回答。”
“请大人赐教”
“什么赐教不赐教的,嗯……假设,将来我到了任上,贼兵在秋季麦子将要成熟的时候突然进犯,我这个时候是应该组织老百姓赶紧把快要成熟的麦子割掉呢?还是应该募兵?再假设,贼兵势大,但我知道他们粮草不是很足,我是应该将城外的麦子一把火全烧了坚壁清野呢?还是放任不管,任那贼兵自己割了,充当粮草呢?”
“大人,我等……我等辩的是经学。”
“我不懂经学,但我知道,若学不能致用,那学的越多,人就越是废物。”
底下,小部分可能真的是读书读傻了的士子见他这么说,纷纷面露愤慨之色,甚至低声嘀咕他这个杀猪出身的外戚粗鄙,何毕也不怎么在意,但颍川书院之所以那么大的名头,自然也不是全都靠商业互吹,大多数的学子,还是在冥思苦想的解题的,这倒让何毕感觉颇为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