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嫣——不要——”
城下是凌璟叡撕心裂肺的喊叫。
“噗呲——”
长剑穿腹而过，杜婉嫣手中的长剑还高高举着，尚未来得及落下就因主人乏力而颓废的摔落在地。
铮地一声响。
染了尘埃。
杜远兮看着杜婉嫣身后面不改色的侍卫，看着那长剑穿过的地方正好是杜婉嫣的小腹。
她凉凉的望向城下目眦尽裂的凌璟叡，忽觉爱恨消退，便伸手将马上断气的杜婉嫣从城墙上推了下去，然后就看到凌璟叡不管不顾的冲过来要去接杜婉嫣。
侍卫劝道：“您应该留着杜婉嫣的尸身。”
杜婉嫣腹中的长剑稳稳当当穿过了凌璟叡的胸膛。
二人砸在地上。
一片殷红。
杜远兮懒洋洋的收回目光：“不必了。”
乱军没有主帅，便没了方向，傅满鸣及时出现将诸多军队收编镇压，杜远兮则孤身循着城墙拾阶而下，终是停在了杜婉嫣和凌璟叡的尸身处。
他们二人紧紧相拥，再也无法分开。
侍卫出现询问：“他们的尸身如何处置？”
“……随便找个地方葬了吧。”
“是。”
是该仔细做个了结的。
侍卫率人将两具已无法分辨的尸体抬走后，杜远兮尚怅然的望着他们远去的方向无法回神，而就在身后突然传来一人闷哼的声响。她茫然回首，看到娄长雁正手持匕首要朝她刺来，而娄长雁之所以动作僵住，是因为比她更快的是一把剑直接穿过了她的心口。
这个位置，救不了了。
在娄长雁身后的凌璟毓面露狠戾，重重将长剑抽出，娄长雁便喷出一口血来摔倒在地。杜远兮抬眼看到凌璟毓发丝被风吹起，他温和平静的眉眼因喷溅的血迹也染了几分阴鸷嗜血。
“多谢太子。”
“无妨。”凌璟毓将长剑丢弃在娄长雁面前，目光嫌恶，“本宫是时候该整治一下娄家了。”
娄长雁吐出大口大口的血来。
说不出话了。
杜远兮并不意外娄长雁会出现在此处，毕竟若娄家没有帮凌璟叡的话，只凭借凌璟叡自己根本不可能将兵符偷走。
而娄长雁大抵是想坐收渔翁之利。
却没想到凌璟叡居然在看到杜婉嫣被控制后就想投降，娄长雁不得已，这才咬牙切齿决定亲自上，只为了除掉她。
却落得这副下场。
也是活该。
杜远兮半蹲下来，冷静询问：“你为何这般恨我？我跟你说过，我不会跟你争抢你想要的东西。”
娄长雁眼底仍是大片的狠戾阴毒。
不见悔意。
真是无可救药。杜远兮掸了下肩头，起身，拱手向太子禀告：“乱事已平，恭贺太子。”
凌璟毓温和道：“这下没有了娄家和杜家做羁绊，你总能答应本宫迎娶你了吧？”
“臣女不嫁。”
“本宫会给你正妃之位。”凌璟毓难得话音染了焦急，“本宫不日便登基称帝，到时你就会是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杜远兮仍旧很冷静也很坚决：“臣女不嫁。”
她总是这般冷静坚决。
似乎自己在她眼中总是无关轻重。
不甘心。
凌璟毓忽的笑起：“你知道为何皇上最近病的连凌璟叡谋反都不曾露面吗？”
杜远兮微惊：“太子你……”
“本宫把他软禁了，所以现如今你想嫁是最好，不想嫁，本宫也会强娶。”凌璟毓话音轻柔，神态温和，旁人看在眼里也只会感觉他们在说些很轻松的事情，“更何况，你如今除了本宫还能嫁给谁呢？”
杜远兮静静的看着他。
这回，终是看到了由层层温和平静包裹下藏匿着的暗潮汹涌和无上疯癫。
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模样。
而娄长雁——
想必他一直跟在娄长雁的身后，但却硬生生等到娄长雁对她动手时才“拔刀相助”，弄了一场“英雄救美”。
他好算计。
“臣女不嫁。”杜远兮却仍是这副淡然模样，哪怕身在无间，仍心有锦缎，她定定的说，“臣女不爱您，臣女不会嫁。”
“你不爱本宫？那你爱谁？”凌璟毓像是在困扰，拧眉半晌狐疑的望向地上那一摊醒目的鲜血斑驳处，“他吗？”
“不是。”
“那是谁？”凌璟毓陡然脊梁微弯，他像是迷途的旅人般攥紧杜远兮的肩膀，眸光冷彻孤绝，“你告诉本宫你爱谁！本宫杀了他，本宫活刮了他！”
他双目殷红充血，像是内心深处嗜血的怪物终于循到好时机全面爆发。
似困兽之斗。
色厉内荏。
“太子，我不明白，你喜欢我什么？”
凌璟毓话音染颤，努力压抑着自己身上剧烈的杀意，狠声道，“那你知道娄长雁和杜婉嫣，她们恨你什么吗？你太干净了。像本宫这种在淖泥血污里摸爬滚打长大的人，看见你的第一眼，就是想将你弄脏后彻底毁灭。但本宫爱你，所以本宫不想毁了你，本宫需要你把本宫救出来，本宫需要你的救赎。”
能将情爱当做交易的人居然也想要真爱来救赎自己？
满身血污的人也会向往干净？置身黑暗的人也想融进阳光？
会啊。
缺爱的人才会去找爱。
冷的人才会去找火。
杜远兮冷静的看着凌璟毓在自己面前摆出的这副茫然纯真模样，只觉得好笑，她试着勾起唇角，可最后却也只露出短暂的促狭笑意。
“你是我在暗处望见的一道光，如果我真的足够干净，我会努力朝你走去，求份安稳将你救赎。可我其实并不干净。我满手罪孽，仇恨缠身，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报仇雪恨。我自己都身在无间地狱无人救赎，又如何能去救赎你呢？”
凌璟毓面上染了无辜茫然，像是听不明白。
他也的确听不明白。
“可我爱的那个人不一样。”杜远兮眉眼涌现出欢喜笑意。“他是我在深陷无间地狱之时朝我伸过来的手，我不欢喜他便会逗我欢喜，即便我罪孽满身自甘堕落，即便他见过我再多不堪再多狼狈，他仍旧愿意来爱我。”
“我不需要救赎，但我需要他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