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之恋(长篇小说)张宝同 2024.2.12
在大家中间发生的每一件事,都会影响大家之间的感情和关系。
这几天,陈杰一直在想着是谁把李金生拔竹笋的事告诉了黄书记。
他觉得其他人都不会去给黄书记告密,只有王新正和袁自强两人的疑心最大,但王新正好像也不会告密,因为他不像是这种人。
通过几件事,让陈杰看清楚了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实际上是很脆弱,很敏感,夹杂着错综复杂的各种利益。
他就在想,如果要长期跟一个人在一起相处,首先要了解这个人的品行,否则,一旦他给你使拌子,你就会吃大亏跌大跤。
竹笋事件让陈杰感觉在名声上和心灵上遭受了一次沉重打击。
他很清楚这是黄书记在借着这些事在对他实施报复,因为哥哥没有帮他买到那五千斤的稻种。
本来,他和哥哥都考虑到不要因为这事跟黄书记结怨,可是,这种事还是没能避免。
这天傍晚,当他们担完最后一趟砖,回来吃过晚饭,准备休息时。
这时,哨声又吹响了,大家不知又要开什么会,就都从宿舍里走了出来,站在屋檐下等着黄书记发话。
黄书记打着雨伞站在雨地里,对大家说,“知青同志们,月牙岭上还只剩下很少的一些砖头了,大家再辛苦一下,跑上个来回,就能把那边的砖都运过来。这样,明天大家就不用再去月牙岭了。”
可是,大家看着天已经有点黑了,又下着雨,自然没人愿意再冒着雨去挑砖。因为大家今天已经挑完了五趟砖,已经把今天的任务完成了。
有人说,“天都黑了,还下着雨呢。”
还有人说,“剩下的砖,明天再跑上一两趟就挑完了。”
大家都洗过了脚,也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最主要是大家累了一天了,肩膀都肿得很厉害,有的人的肩膀都磨破了,都不想再加班去月牙岭挑砖了。
可是,黄书记说,“明天还有明天的事。我们今天把剩下的砖一挑完,明天就不用再去月牙岭了。”
接着,他就喊道,“王新正。”
王新正应了一声。
接着,他又喊道,“陈杰。”
陈杰也应了一声,但还是站在屋檐下没有动弹。
他又指着袁自强和吴宝林,说,“你们带头,再往月牙岭上跑一趟。”
王新正朝着陈杰问道,“要不,咱们就再跑上一趟?”
陈杰实在是不想去,但他对王新正说,“我无所谓,我跟着大家走。”
王新正说,“走吧,黄书记不会因为咱们不想去就会放过咱们。”
陈杰说,“好吧。”说着,他回到了屋里,把换好的鞋又脱了下来,把蓑衣一穿,斗笠一戴,打着赤脚,把两只蒲箕一挑,就出了门。
这时,王新正已经挑起蒲箕站在雨地里等着他呢。
他跟在王新正的后面朝着乌鸡岭下快步走去。
看着他们两人挑着蒲箕走了,其他人也都慢慢地跟在后面下了乌鸡岭。
走在路上,陈杰对王新正说,“黄书记怎么会晓得李金生拔了人家的竹笋?”
王新正是个聪明人,自然能听出这话的意思,马上对陈杰说,“我可以拿人格担保,向你发誓这不是我说出去的。我就是再卑鄙,也不会去出卖朋友。况且,我也吃了人家的竹笋。”
陈杰说,“你觉得是谁把这事告诉了黄书记?”
王新正说,“我不知道。”又说,“你是怎么得罪了黄书记,他好像是在有意跟你过不去。”
陈杰说,“年前他要我给我哥哥说再给茶场买上五千斤稻种。可我哥哥说稻种是国家统购物资,不能随便出售。结果,就把他给得罪了。要不,你看最近的几件事,其实都跟我没关系,可是,他非要把我往里面扯。”
王新正说,“黄书记就是个农民,他的心眼和度量也就那么大。你注意一点,离李金生远一点,别让他拿着李金生来找你的事。”
陈杰说,“其实,我一直都很注意,可是,狼要吃小羊,没有找不到的借口。”
天越来越黑,雨下得越来越大。
雨水顺着斗笠流到了蓑衣上,又从蓑衣上流到地上。
赤脚走在泥泞的小路,让人感到凉冰冰的。
不过,这毕竟是挑最后一趟砖了,明天就不用再往月牙岭上跑了。
这似乎让他们已经看到磨难与痛苦的终点,看到了解除这种磨难与痛苦的曙光。
他们两人快步地上到了月牙岭,把二十块砖往蒲箕里一装,挑着担子就朝山岭下走。
因为下山的坡度很陡,路面很滑。
他们一步一个脚印地慢慢地朝下走着,而且每一步都要踩实,才能移动步子,否则,就很容易滑倒,一旦滑倒,就很危险,整个人就会从山腰中间滚落下来。
他们终于从高坡上下到了山下,然后从小路上一阵快步进到了松林。
当他们走出松林时,才见到后面的大队人马走了过来。
这时,王新正见孔秋雁走了过来,就对孔秋雁说,“上月牙岭的路很滑,你把我的砖挑回去。”
孔秋雁没穿蓑衣,她只穿着一个塑料雨衣。
因为塑料雨衣遮雨不严,她的脸上满是雨水,裤腿已经湿透了。
她倒是很想挑着王新正的担子,可她说,“你担的是二十块砖,可我只能担十四块。”
陈杰说,“你把六块砖放在路旁,让王新正再上去挑上十四块过来,然后把这六块砖捎上不就行了。”
孔秋雁说,“那好。”就把空担子递给了王新正。
她接过王新正的担子,卸下了六块砖,跟着陈杰一起担着往回走。
有人见孔秋雁转眼间就回来了,对她说,“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说,“我接的是王新正挑来的砖。”
有人就说,“有人关心你爱护你,你真是有福气。”
她说,“谁让你没这福气?”
走在没人的路上,孔秋雁对陈杰说,“我听李金生说黄书记让你哥哥买稻种,你哥没给他办成事,他就对你有意报复。”
陈杰说,“那可不,过去,黄书记啥时批评过我?可是,自从年后,他不管有事没事,就要想办法找我的茬。”
孔秋雁说,“那你得想个办法把这事化解一下,要不,这事会没完没了。”
陈杰说,“要想化解这件事,就得让我哥给他把事办了。可是,你这次把事给他办了,下次不办,又不行了。去年,我哥已经给他买了三千斤了,这次他又要买五千斤。你说这事有完没完?”
她点了点头,说,“你咋会遇到这事,真倒霉。”
雨小了一阵,可是,很快又下大了。
陈杰和孔秋雁两人就担着挑子,也不说话,快步地赶着路。
走到离乌鸡岭还有两三里路时,陈杰停下来歇息。
孔秋雁也停了下来,站在他的面前,离他只有一步之遥,而且天已经黑透了。
他见她离他这么近,黑暗中她的容貌和她的神色非常地美丽动人,让他有一种非常强烈的冲动,想把她紧紧地搂住,在她的嘴唇上亲吻一下。
可是,这个勇气鼓了好一会,都没有鼓足。
实际上,他的心思她已经看出来了,就一下站在他的眼前,让他一伸手就能把她搂住,可是,他没有这样做。
他朝着眼前的她深情地望了一会,用恳切的口气说,“我有一句话,一直想对你说,可是,几次都很犹豫,都没好说出来。”
她笑了笑,说,“你说,我听着。”也许她以为他会说“我喜欢你。”或是“你很好看。”之类的话。
但她想错了,他真正想说的是“你别再跟王新正和袁自强那些男生靠得太近,因为这会让我感到非常地不舒服。”
他觉得这是他说这话的最好时机,因为他们两人从来都没有靠得这样近。
这时,他听到后面的小路上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以为是后面的人赶过来了,就说,“走吧,他们赶过来了。”
于是,两人把担子又挑了起来,一边走着一边说着。
她说,“你要说啥话,怎么又不说了。”
他刚才是要把心中的那话说出来,可是,这个念头又突然间打消了,因为他觉得这话还是不能说。
因为一旦说出去,也许会让她感到他的心胸狭隘,如果她再把这话说给王新正和袁自强,那么,他们之间的友谊也就结束了。
他见她在追问着,就说,“春暖花开了,茶叶都长出了嫩芽,听吴场长说,等咱们把砖运完,就要开始摘茶了。咱们最苦的日子就要到头了。”
孔秋雁说,“再这样地挑下去,我真是要坚持不住了。”
陈杰说,“我的肩膀早就肿得很厉害了,幸好,砖都要运完了。”
孔秋雁说,“我的肩膀也疼得要命,老是想着请假回家,可是,其他人都不回家,我也不好请假。”
陈杰就逗着她说,“我带着你一起回去?”
孔秋雁笑着说,“砖都挑完了,现在回去还有啥意义。”
陈杰说,“我带你到汨罗江边去玩。过年时,我和李秀明他们一起去了江边,她还蛮有感触呢。”
孔秋雁说,“要不,等咱们放假了,你就带我一起去。我都好久没去过汨罗江边了。”
陈杰说,“你是说就咱俩去,不叫别人?”
孔秋雁问,“叫别人干嘛?”
陈杰说,“不叫上王新正和袁自强?”
孔秋雁说,“不叫,他俩整天待在我身边,让我都烦死了。”
陈杰就笑着说,“你都烦死了,也没见你要离他们远一些?”
孔秋雁说,“你想离他们远一些,可他们非要靠近你,你说有啥办法?”
陈杰说,“可是,他们都知道你喜欢的是我,还说咱们两人在约会,我每天晚上吹口琴就是约会的暗号。”
孔秋雁说,“这些我都听他们说了,可是,就这,他们还要整天围在我的身边。”
陈杰说,“那就奇怪了,我都吃醋了,他们咋就不在乎?”
孔秋雁说,“你真地吃醋了?我怎么没有感觉到?”
陈杰说,“我吃醋都是心里吃醋,咋好表现出来?”
孔秋雁说,“我就想看你吃醋的样子,可是,我一直都没有看到。如果你真是吃醋了,说明你真是把我放在了心上。”
说着话,两人来到了乌鸡岭下,再朝后看,根本没有一点动静,估计后面的人还离他们远着呢。
这时雨有些小了,两人就站在乌鸡岭下的路边说着话。
陈杰说,“过去,咱们两个班就在隔壁,可是,我怎么就没见过你?”
孔秋雁说,“那时你的眼里只有唐丽娜,哪还会有别人?”
接着,她说,“不过,我可是知道你,你是学校的乒乓球冠军,还是班上的学习尖子。我们在合唱队,常有人拿唐丽娜开玩笑,说你是唐丽娜的男朋友。”
陈杰说,“这样说我还是蛮出名的。”
孔秋雁说,“唐丽娜是学校的名人,能给她当男朋友,自然也非等闲人物。”
陈杰大胆地说,“可惜,我的命不好,我喜欢的女孩到最后都跑掉了。不知道你会不会也跑掉?”
孔秋雁说,“我会往哪里跑?”
陈杰说,“那我就不知道了。”
孔秋雁说,“如果咱们都能招到铁路工程处就好了,那样咱们就不会分离了。”
陈杰说,“但愿我们能永不分离。”
不一会,就听到夜色中的小路上有快步赶路的声音,这次真的是后面的人赶来了。
他们两人就把担子往肩上一挑,朝着乌鸡岭上走去。
卸了砖,挑着空蒲箕回到屋里,睡在大屋里的老职工都已经睡下了。
他进到屋里,把灯打开,把蒲箕和扁担往床下一丢,拿着脸盆去食堂打水。
食堂里的门还开着,但没有热水,他就在大水缸里挖了两瓢凉水,端着回到屋里,洗了脸和脚,上了床开始睡觉。
肩膀疼痛得厉害,不敢用手去摸,但是,他心里却在想:再也不用去挑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