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入境
我盯着言煜想要从他的表情里面判断他话的真假，她坦然的模样让我将信将疑。
“那你打算何时入境？”
言煜动了动唇，粗重地喘息着。
“算了，你再休息休息吧，不打扰你了。”
我正想离开，房门被推开，白筠走了进来。
“我见长虹在门外，便问了一下，得知言煜哥醒了就想进来看看，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我依旧不知应当如何面对白筠，一瞬间有些局促，白筠也同样显得局促，不敢与我对视。
我摇头道：“没有，我也是听到屋内的声音进来看看，你来了也就有人照顾他了，我先出去了。”
我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转身对上白筠的视线道：“天亮之后我们聊聊吧。”
白筠点头，我关上了房门。
长虹在外等着我，见我出来问道：“还去找天尊吗？”
“先不了，先回屋吧。”
回到屋内，我让长虹不要关门，因为和言煜是对门，能听到对面偶尔传来白筠的声音。
质问丶怨念和哽咽。
“你觉得言煜将我的记忆封印是真的在保护我吗？”躺在床榻上听着对面的声音我问长虹。
长虹没有立即回答我，思考了一会儿才张口道：“从您和白筠的角度可能不是，因为对於你们而言真正的保护不是把你们放在‘世外桃源’不谙世事，这么做虽然将你们和危险隔开了，但同时也将你们和真相隔开了。真正的保护是在有能力保证你们安全的前提下，让你们去接触真相去做出自己的选择，去完成自己的选择并成长。”
我转身看长虹：“那从你和言煜的角度呢？”
“不管你们想不想承认，那就是我们保护你们的手段。”长虹从怀中拿出一颗碎裂的元神接着说道：“言煜若是不封印白筠作为胎灵的记忆帮他封印九尾之力，他九尾的身份就会在他未有能力保护自己的时候暴露，那时别说是他自己，就连你也会因失去胎灵这唯一的价值而被天君提前划入稳固天君之位的计谋当中。”
“凝阳封印帝姬时我的元神就已经破损了，进入你体内的我什么都做不了，除了帮你控制你体内的凤凰之火。剔骨之刑丶历劫失败加上弑神剑，你的元神和仙体都承受不住凤凰之火。凤凰涅盘可以帮你重塑仙体，但是损伤的元神只能修覆到不会碎裂的程度，所以他只能靠封印你的记忆去封印凤凰之火。我们别无选择。”
“你别看言煜堕魔后一人瞬间灭掉了十万天兵天将，那都是有代价的。父神之力和魔气在他身体内冲撞，他随时会被两股力量撕裂，能坚持那么久完全是因为他是麒麟。失控那次若不是你，言煜早就在失控中被力量撕裂消失在世间了。所以他不敢赌，不敢用父神之力帮你，他怕他控制不住连带着你的元神一起撕裂。他只能将你送回九重天去历劫，修补元神以便将来解开封印时你不会被凤凰之火所伤。”
我起身将长虹的元神接到自己的手中：“如何能帮你修补元神？”
长虹摇头道：“我本就是法器化身，器皿碎裂哪有完璧之法。我现在是依靠着你的力量才能坚持到现在。不如等你从涤灵中出来，将我扔进八卦炉中重新炼制一下。”
“既然是靠我的力量维持，为何我说解除契约时你默不作声？”
长虹浅笑：“凝阳就这一点好，你我定的契约可不是你说解除就能解除的，也是要我同意的。不出声是懒得和你争论，更懒得去探你的心思，到时我偷偷藏进你的元神中，凭你自己不知何时才会发现。”
我听出了长虹话中的鄙夷和嫌弃，撇了撇嘴转过身不再想搭理她，对面的声音也已经停止，我闭眼，没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日上三竿时我再次醒来，长虹不在屋内，我打开窗子看到她在灼华爷爷树下，泉水升起袅袅水雾，白筠蹲在水池边，我起身走了出去。
“你们在做什么？”想起在凌华镜中看到言煜把言烨和白芨的灵体养在其中便接着问道：“是言烨战神和白芨前辈醒来了？”
白筠站起身摇头浅笑道：“虽然未醒但是快了，干爹干娘被烨霖仙君接到蓬莱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释怀地笑了起来，如此九重天对於言煜的亏欠是不是就少了几分。
如是想着我蹲下身用手搅动地温热的泉水，心中正在感慨：这泉水的功效当真如此好吗？
言煜突然从泉水中冒出，我被吓得后仰，一屁股坐在了白筠的脚上。言煜仿佛没看到我，自顾自地甩了甩头问着白筠道：“我泡了多久了？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白筠摇头：“烨霖仙君说要泡到你心口处的伤疤淡化。”
言煜裸着上身倚在灼华爷爷身上，露出白皙带有力量感的锁骨，我不自然地撇开目光起身尴尬地拍了拍手上的草，视线落在他的心口处，一道深褐色的疤痕与他的白皙格格不入。
我看向长虹，用眼神问她：他怎么在泉水里？
长虹用眼神回我：疗伤。
我：我问你们做什么的时候怎么不说？
长虹：没来得及。
我轻咳了一声缓解尴尬道：“白筠，我们去聊聊？”
白筠点头，跟着我进到了屋内。
我将屋门关上，倒了杯茶喝了一口道：“今后你有什么打算吗？额......就是作为姐姐有点好奇，虽然我这个姐姐有点不称职，从未保护过你，甚至都没有认出你。”
白筠摇头道：“你有保护过我，在我是胎灵的时候。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死了，是我从未保护过你，让你在九重天受了很多苦。”
“哪里怪得到你，你什么都不记得......”说到这我觉得有些不妥，顿了下转移了话题道：“还是说回今后的打算吧。”
“等赤鏖哥那边的事情结束，我要回青丘，重建青丘狐族。”
我点头，开玩笑地道：“若是我从涤灵中出来无处可去你可是要收留我的。”
白筠眼神严肃地看着我，我被看得有些无措，还在想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只听白筠语气严肃地道：“你是我姐姐，青丘是我家更是你的家，对你不是收留而是要带你回家。”
我有一瞬地怔楞，我以为白筠对於我的感情会很淡薄，如今想来并不是白筠在疏远我，也不是白筠不知如何面对我，而是我在疏远白筠，更是我不知如何面对这段突然多出来的亲情。
我抱住白筠，泪水开始决堤：“是呀，是回家。”
白筠抚摸着我的背，语气温柔地道：“今早见你的态度我还以为你不想认我，今后我是不是可以叫你姐姐了，不用再加落葵两个字了，和言煜哥赤鏖哥不同，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姐姐。”
我在他怀中笑出声：“当然。”
这之后，白筠又和我聊了许多，说他第一次在青丘见我时就十分喜欢我，说他自小跟在言煜身边发生的许许多多事情，他也会过问我我在九重天的生活，聊了很多也聊了很久。
夜幕降临时，白筠终於允许言煜从泉水出来，白筠扶着言煜坐在竹塌上，他的气色好了不少，我把烨霖仙君送来的药端到言煜的面前，虽然神仙不用吃东西果腹，但是烨霖仙君还是送来了一些吃食，我把吃食放到白筠前面，言煜挑眉看了我和白筠一眼。
白筠有些担心问道：“姐姐你的身子好些了吗？”
我点头：“我的都是小问题，有大问题的是他。”我指向言煜：“把他伺候好，也好早点去解决噬云。”
言煜端起药一饮而尽道：“烨霖仙君可有说什么？”
“他只说要你好好养身体，叫你不要着急。”
“未提元始天尊和噬云？”
我摇头：“没有。怎么了？你担心元始天尊对付不了噬云？”
言煜不回答我，极其没有礼貌地无视了我的话，对着白筠说道：“累了，想回去休息了。”
“姐姐我先扶言煜哥回去休息了，你也快些休息，好好养身子。”
我点头，总觉得言煜的态度有些别扭，却又想不出别扭的点，甩了甩脑中的浆糊，回到房间倒头就睡着了。
深夜，言煜静悄悄地起身，无声地路过看守他的白筠，径直出了祈灵谷。
来到祈灵山的码头，烨霖仙君已经在船上等着他了。言煜上船，坐在烨霖仙君对面。
“看样子仙泉水的功效当真好得不得了，不过泡了一个白天而已，你就可以独立行走这么远了。”
言煜看着水中的月亮，语气淡淡地道：“什么都不如烨霖仙君那一剂药。噬云如何了？”
烨霖仙君示意船头的小树精划船，而后道：“天尊用自身修为将他封印在润珠内，但也只能坚持到今日卯时。”
“嗯，那就让小树精们划快点吧”
“才子时，天尊不急你倒是急上了。身子如何了？没有需要现在去做的事情了？”
“身子到哪都是养。想做的事情太多了，干脆就算了。”
“有什么需要交代给我的吗？”
言煜知道烨霖仙君话中的意思，他摇了摇头道：“天君已死，从寒还在忘川深牢，无人能再害她，再者还有白筠在，没有什么需要我去担心的。啊，倒是有件别的事还需烨霖仙君多劳心些。”
言煜接道：“我阿爹阿娘。”
烨霖仙君点头道：“即使你不说我也会竭尽全力让二位醒来的。”
言煜浅笑道“心事全了，已无憾事。”
到蓬莱仙岛时，天尊和凌寒已经等在闭关室前，见到言煜，天尊将润珠和涤灵拿出扔在半空中，原本蓝色的润珠此时已经变得漆黑，噬云随时会冲破最后那层水膜。
言煜走到涤灵下面，元始天尊看着他，突然就想起带他回祈灵谷接受天雷刑罚时的场景。
少年傲然而立，眼中是不羁和不悔，只是那时的他双眼中都是怨恨，而此时的言煜双眼中透着事事终有因果的解脱。
“想好了？”
言煜点头：“想好了。”
“你本可以让落葵代替你进入的。为何不选落葵入境？”
言煜叹了口气，好似身心俱疲地道：“别搞那些没有意义的问答了，落葵不欠我什么，欠我的是九重天。我也累了，只想找个清静的地方休息些时日。”
烨霖在一旁给了言煜一肘击：“没大没小，天尊只是舍不得你。”
言煜叹气：“知道了，多大的人了还不知道有话直说。”
天尊：“......”
烨霖：“......”
头上的涤灵开始发亮，元始天尊将噬云转移进涤灵，而后打开了入境之门。
言煜的身体慢慢被吸进涤灵，在进入涤灵前，言煜看到言烨搀扶着白芨踉跄着疾步而来，他浅笑着，闭上了双眼，涤灵的光芒闪耀了一下后变暗缩小最后贴在涤灵的周身，一道风障环绕在涤灵的光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