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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三本书

第六十三章 三本书

好奇害死猫, 简兮不会多问。何况新都初定,有人帮诸葛亮传消息没坏处,她更不会多嘴。

至於来一品阁寻差事, 她也只是和陈老板寒暄客套说说而已。若陈老板真的重操旧业, 背后势力一定错综覆杂。她好不容易捡条命回到诸葛亮身边, 才不去蹚这趟浑水。在府里摆摆茶道,写写菜谱不香吗?

简兮和诸葛亮刚进府门,李总管快步迎上来。他脸上憋着笑,那笑容落在简兮眼里,好像有点幸灾乐祸。

“高公公给姑娘送了些东西,老奴已经送到姑娘房间里了。”

简兮点下头:“有劳李总管。”

高公公送东西, 肯定是皇帝的意思。没想到她昨日刚到丞相府, 那位装傻演戏的皇帝今天就派人来了。

除了高公公来送东西, 午后还有三位官员找诸葛亮,已经在正厅等候了。

诸葛亮去正厅处理要事,简兮被李总管带到自己的房间。

西厢房收拾出来给她住, 和丞相的房间同在一个院内, 离得很近。

小环在屋子里等她, 守着一个黑色四方木盒。

“这是什么?”简兮走过去问。

小环低着头说:“高公公送来给姑娘的东西,我哪里敢看。”

简兮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三本书,书页崭新像是手抄本。她把三本书一起拿出来, 看清封面上的字,差点被口水呛死。

《皇帝内经》丶《十问》丶《天下至道谈》。

简兮一本没看过, 但不代表她不知道三本书里讲的是什么。古言剧宫斗小说必备法宝, 高中生理卫生课背景资料。

高公公单独给她,意思很明白。

这……宫里那位手伸得够长的。

“姑娘, 这三本是什么书?”小环不识字,好奇地问,不明白什么书能让简兮看了又羞又恼。

简兮掩饰般咳了声说:“没什么,养生杂谈。”她把书收回箱子,连箱子带书一起塞进衣橱最里面。

宫里送来的东西她可不敢扔,这东西又不能放在明面上,干脆藏起来吧。

“既是养生的书,姑娘为何不看?”小环又开始八卦了。

简兮随口说:“这些我都看过,无需再覆习。你今天就当没看见这些,也没看到我把书藏起来,知道吗?”

小环立刻点头。

不曾想,三本书虽然藏起来了,可洗脑作用如此强。简兮第一次和诸葛亮坐在一起,体会到心猿意马这四个字。

虽然她还没有把理论变成实践的胆量,可就这样安安静静吃饭丶老老实实看书的日子,她觉得太平淡了,心里有一把抓挠在挠痒痒,却又挠不准地方,总想搞点什么事情。

从前她最喜欢坐在一旁看他处理公务,认真专注一丝不苟的样子最吸引她。如今她稍微瞄他一眼,都能脸红心跳丶口干舌燥。

听到她第三声叹气后,诸葛亮忍不住放下书,问她:“你在琢磨什么?”

“没……没什么啊!”简兮拿着笔,埋头在自己面前的竹简上画圈圈,不敢看他。

只听诸葛亮说:“下月初五,陛下宫内设宴,贺迁都之喜。今日进宫谈及此事,我听陛下话里的意思,是想你一同进宫。”

“入宫赴宴?”简兮擡头,吃了一惊,心猿意马也跑没了。

迁都有几个月了,下月初五不是中秋,不是新年,为何突然设宴?皇帝该不会醉翁之意不在酒,明面上是摆宴,实则借机召集大家一起商量别的事?

简兮想了一会儿,不得不考虑一个问题:“那我是以什么身份去?”

诸葛亮不假思索道:“自然是你以为的身份。”

“啊?我以为?”

她真的只是字面意思,因为上一次被刘禅召进宫面圣宫后乌龙收场心有馀悸,所以才有此一问,并没有更深层的意思。

而诸葛亮口中的“以为”有几层含义,简兮猜不出。

自从她“九死一生”归来,丞相府内以李总管为首,都把她当作丞相身边的人。只是身边的人,还未上升到女主人的高度。

而诸葛亮本人,虽然已经知道她就是“阿七”,可这些天没提过任何与名分有关的事,默许了府上下人们的猜测,却并非用行动告诉他们她就是多年前的“阿七”。

宫里那位就更有意思了,派高公公送来三本书,摆明了觉得丞相劳苦功高多年,没有妻妾没有女人,好不容易来了一个能留在府里贴身伺候的,便叫她用心“学习”,切莫错失机会。皇宫里的人把她当侍妾了。划重点,是侍妾,连侧夫人都不算。

简兮其实不在意,原本她也不是为了争个名分而来。可进宫赴宴,她总得有个身份,不可能不明不白就跟着去,所以才有此一问。诸葛亮简单一句话把问题推给她,是他自己也没想好?还是想借此试探她的意思?

他的心思太深,她猜不透。不过她心里憋不住事,喜欢直来直去,猜不出就问,问不着就继续追着问,总要弄清楚为止。

“丞相会许我名分吗?您的妻?还是……”说到最后,她声音细如蚊蝇。

诸葛亮好笑地看着她。问到正题上就怕了?没规没矩的时候“你你你”,紧张起来又变成“您”了?

平日张牙舞爪像只小野猫,突然收起爪子他还不习惯了。

他看着她,微微一笑,缓缓道:“正妻的名分,我早就许过你了,无需再许第二遍。只不过,若你以正妻名分入宫,要么是我做戏‘另娶’,否则需向外人解释你离奇的身世。我都无法想通的事,如何向他们解释。如此说,你可明白?”

他的话有如定心丸,抚平她内心的不安。

简兮定定望着他,鼻子一酸。名分早已许给她了,其馀的只是世俗眼光和虚礼。他都不介意,她更不会介意。

她重重点了下头,脸上露出明媚的笑容,“我知道了,与其被身份禁锢着,不如做丞相身边最特别的存在。只可惜……”

“可惜什么?”

简兮擡眼瞅着诸葛亮,细声细气说:“很多事我都不记得了,其实我……我不介意再许第二遍!”

“想得美。”

有些事不记得更好。诸葛亮轻叹一声,神色晦暗,似乎还在顾虑什么。他看看天色,催促简兮:“天不早了,回去睡吧。”

简兮“啊”了一声,故意往他身边凑,委屈巴巴地说,“您要一直和妻子分房睡吗?”

诸葛亮沈下脸,手握着拳头放在嘴边咳了下,说:“胡闹。”

“嘿嘿,开玩笑的,我回去了。”简兮起身离开,朝身后的人挥挥手,出门去了。

她刚出门去,诸葛亮眼里的光亮暗下去。他捂着嘴剧烈咳嗽几声,方才忍得太用力,此时胸口仿佛要裂开了,咳得喘不过气。

他考虑的远比告诉简兮的要多。

自己这个年纪,恐怕也没几年光阴可以与她相守。现在除了他,没人知道她就是阿七,那么她从名分上还是自由的。

倘若有一天他走了,如果她还愿意留在府上,没人敢欺负她。如果她过几年遇见更好更珍惜她的人,她可以随时离开。可若她带着“丞相正妻”的名分,恐怕没人敢娶她了,往后几十年她只剩孤独。如今他坚持与她分房,也是出於这个考虑。

平静了一会儿,诸葛亮开口唤人:“老李。”

“在。”李总管从外面进来,“丞相有何吩咐?”

“下月入宫赴宴,我与阿七一同进宫,你为她准备身新衣。”

“是。”

简兮第一次穿这么贵重的衣服。素色锦缎,广袖长裙,上绣着流云般的纹路,贵重却不奢华。

小环为简兮梳妆打扮,盘发时看到首饰盒里的梅花木簪,犹豫一下,劝说:“今日进宫,姑娘可否别戴这枚簪子了。”

“为何?”

“与姑娘身上的衣服不相配。”

简兮坚持说:“配不配都是人为强加的外在理由,我喜欢这只簪子,无论什么时候它都是最配的。”

“小环说得在理。”门开着,诸葛亮直接迈步走进来,“入宫赴宴,该有的礼数不可缺。”他摆了下手,小环俯俯身,识趣地退下了。

诸葛亮手里拿着一个细长的黑木盒,他打开盒子,轻轻取出一只白玉雕成的梅花发簪。

样式极简,做工却十分精细。簪子上的梅花有的盛开娇艳,有的含苞待放,玲珑生动,惟妙惟肖。

他擡手取下她原本束发的木簪,小心翼翼的将梅花玉簪插在她发间。

她低垂鬓发斜插玉簪,一缕青丝垂在胸前,双颊边若隐若现红扉,整个人好似清灵透彻的冰雪。

“赠卿玉簪,莫要弄丢了。”他在她耳边轻声道。

简兮莞尔道:“丞相难得如此坦白。当日先生赠木簪时还说娶谁都无所谓呢,其实那时候便打定主意娶我了吧?”

诸葛亮有些尴尬,微嗤:“少自作多情。”

简兮把木簪收回盒子里,小心翼翼收藏在抽屉里。

李总管准备好马车,时辰差不多了才来敲门,催促道:“时候不早,该出发了。”

出了府门,诸葛亮上马车。

李总管不放心,拽住正要跟上车的简兮,再三叮嘱:“万事留心,相机行事。”

“好,我知道了。”

永安一年,十一月初五。

整个皇城都沈浸在收覆长安的欢呼中。汉帝开恩,除了犯命案的囚徒外都得到大赦。此时,全城百姓都在高呼万岁,称颂天子胸怀宽广丶皇恩浩荡。

而掌握整个王朝权力和财富的达官贵人们,正在百姓的欢呼声中,坐在马车上缓缓朝宫门驶去。

此番入宫赴宴的,除了各级官员,受邀者还包括当地有名望的氏族和商贾。一辆辆马车行驶在长安中轴线上,过往平民百姓争相观望,街道被堵得水泄不通。

马车停在西门前,百官纷纷下车,正了正衣冠,相互拱手问候着,一步步缓慢的朝宫内走。

简兮跟在诸葛亮身后,缓缓走进宫门。

自从确定初五入宫赴宴,简兮在李总管的帮助下,把所有能准备的信息牢记在心,包括皇宫殿阁的布局丶参加宴会的大臣丶需要注意的礼节,以及突发状况应对策略。

众官员见到诸葛亮,不约而同的向他行礼。简兮半低着头,心想:还是李总管的角色好,可以一直跟在诸葛亮身边。

琉璃殿前的钟声敲了三响,众人依次入殿就座。

诸葛亮坐在最前排,简兮站在他身后。距离皇帝的龙椅只有三步,她能清晰的看到龙椅上鎏金的雕刻。

众人全部坐定,片刻之后,只见一队黄门快步而来,各自按方向站定。

高公公的声音远远传来:“皇上驾到!”

身着玄色华服的汉帝刘禅,缓步行来。顿时,所有人起身,朝着上首的刘禅跪拜行礼。

刘禅坐定,擡手道:“平身。”众人纷纷起身。

他含笑看着下面的一众人,说道:“都坐吧。今日设宴,朕与众位贺迁都之喜,不必拘礼。”

“谢陛下!”众人齐应,各自落座。

话虽如此,可众人该守的礼节一点也不敢僭越。直到酒过三旬,席上的气氛才慢慢活络,众人渐渐放开,相互问候敬酒。

简兮千算万算,却遗漏了一件重要的事。她可以坐在诸葛亮身边,不代表可以与他同桌进食。

因为紧张,她早饭都未顾上吃,现在美味佳肴摆在面前,却只能看不能吃,简直是精神虐待。

诸葛亮为人严肃,与他私下交好同僚并不多。简兮打眼看看周围,除了费祎丶蒋琬会来敬酒,她曾见过的姜维丶魏延等迁都功臣并不在席间。

相比之下,虽然司徒风戴着面具,看上去不好亲近,甚至有点吓人,但他能说会道,坐席边围了不少人。当朝重要的文臣武将,都被他结交了一遍。

宴会气氛正好,高公公弯腰在刘禅耳边说了句什么,刘禅含笑点头。高公公上前,朝着大殿内拍了三声手。忽然间,十几名曼妙婀娜的女子,步伐轻盈走入殿中。

音乐声起,他们在乐声中翩翩起舞,宛如展翅欲飞的蝴蝶。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

大殿内忽然传来阵阵梅香,还有飞雪从天而降,如梦如幻。飞雪并非真正的雪花,而是白色绒线编成的细小绒花,纷纷扬扬飞洒下来。

一曲《蒹葭》唱完,全场拍案叫绝。

年轻的君王若有所思,看着下面的人道:“这是孙阿娘最喜爱的曲子,朕儿时听她唱过,想不到今日能再次听到这首曲子,真是美妙极了。”

皇帝龙心大悦,转身朝高公公示意。高公公心领神会,立即道:“赏!”

“谢陛下。”舞姬们叩首拜谢。

众人不由低声议论。自孙夫人与先帝决裂,无人敢提起她。听闻先帝驾崩后,孙夫人在江东望着益州方向,投江自尽,惜哉痛哉。今日陛下在众臣面前提孙夫人,是思念继母情深,还是另有所指?

众臣沈默许久,突然一坐在最末席的武将站起来,他面红耳赤,明显酒气上头,一时口无遮拦道:“陛下思念孙夫人,母子情深,感人肺腑。然臣忽然想到一事,心痛难忍,陛下可还记得荆州之恨丶夷陵之耻?”

荆州城失,关羽被杀。先帝御驾亲征出兵伐吴,却被陆逊烧得大败而归,病逝白帝城,此乃所有人心中抹不去的阴影。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此人着实大胆,敢在宴席上触皇帝的眉头。

门口的侍卫蠢蠢欲动,就等陛下下令,把这位酒后胡言的武将拖出去。

岂料皇帝听完他的话,并没有发怒,也没有表态。

年轻的君主放下琉璃盏,右手握紧龙椅扶手。

醉酒之人更加放肆,离席走到大殿中央,义愤填膺说:“陛下圣明,而立之年实现先帝毕生夙愿,乃乱世明主。既然天佑我大汉,陛下何不一鼓作气,踏破荆襄,手刃陆逊,一洗前耻。若能夺回荆州,先帝在天之灵定能欣慰!”

“一派胡言!”蒋琬拍案而起,差点把桌子掀翻,“酒后疯言,殿前失仪,还不快拉出去!”

“蒋大人此言差矣。虽是醉酒的话,可并非胡言乱语。”又一人离席,此人正是司徒风。眼睛炯炯有神,面具轻轻一动,似乎是后面的人在笑。可配上这狰狞的面具,模样十分吓人。

“孙权言而无信,明着与蜀结盟,暗地里却收魏国使臣的礼。他明知陛下刚夺得长安,与魏国有隙,却偷偷与魏结交。如此阳奉阴违之人,是该得些教训。荆襄原本就是大汉领地,我军兵威正胜,士气十足,若能一鼓作气血洗前耻,收覆失地,屯兵荆州,将来无论是魏国伐蜀,还是东吴反水,陛下可立於不败之地。”

费祎按耐不住,指着司徒风破口大骂:“你个三姓家奴,还敢在此口出狂言,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位置!”

“三姓家奴”本是吕布的黑称,意为他拜了三位义父,三位义父均遭背叛惨死,可见其背信弃义。如今把司徒风成为“三姓家奴”,可见他并非司徒家血脉,而是义子。

不巧,司徒家就是虚构的,简兮一个都不认识。

一时间,宴席上争论不休,一场庆功宴变成了战和论辩。

主和派大部分是荆州丶蜀中的老臣,主战派都是一路攻到长安所收纳的新将领以及原长安势力。

两派争执得厉害,坐在龙椅上的那位一言不发。他非但没有阻止,甚至还有看好戏的意思,左看看右瞧瞧,嘴角扬起一点意味深长的弧度。

直到诸葛亮沈声提醒说:“陛下。”

年轻的皇帝不为所动。

“陛下。”诸葛亮又唤了一声。

这回连高公公眉头都动了一下,腾讯嚎整理本文欢应来玩衣二五以四以四乙二可皇帝仍饶有兴致地观看下面一众人争执,竖着耳朵捕捉自己想听到的信息。

“陛下!请三思!”诸葛亮起身,一声低喝,声音不高却极具穿透力,让临近他席位的几人不敢再争辩,也让龙椅上的那位回神。

大殿内气氛降至冰点。

诸葛亮离席,朝上首的刘禅俯身叩拜。这一跪让周围瞬间静下来,所有人不约而同离席,也跪下来,连喝到半醉的人都清醒了。

进宫果然没好事儿!

简兮吓得原地趴倒,埋头不敢擡起来。这哪里是庆功宴,分明是鸿门宴。

刘禅也被眼前的场面震住了,他赶忙沿左侧台阶走下来,扶起诸葛亮道:“相父快快请起!相父莫要生气,是朕喝多了才任凭他们妄言!”说完,他擡起头,用眼神剜了方才一通胡乱争吵的众人,语气严厉地说:“今日乃庆功宴,尔等不得再议论朝政,更不可放肆。”

“遵命。”下面一众人叩头,齐声道,而后各回各位,继续吃席。

大殿内琴瑟声起,众人又是一片欢饮的场面。

皇帝模棱两可的话恰到好处的给双方一个台阶,既没有薄了老臣的面子,又没有打压激进派的言论。

简兮馀光瞥见刘禅紧绷的脸,心里捏一把汗。

投石问路,却没能朝期望的方向走,皇帝心中自然不快。

此番叫她进宫赴宴,恐怕皇帝是为伐吴报仇的事做准备。可惜事态进展不顺利,宴会过后她可自行回去了。

正想着,一名小黄门忽然来到诸葛亮面前。他朝丞相行礼后,转脸看向丞相身旁的简兮,手捧一细长木盒交给她。

简兮下意识看向上首,龙椅上的那位并未转头,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陛下言,勿声张。”小黄门把东西交给她后,躬身退下。

宴席散,众人退。

简兮出宫门,上马车后就迫不及待打开盒子看。

里面是根年代久远的竹笛,上面刻着一个字:孙。

“孙郡主的笛子?”简兮惊讶,“如此重要的东西,陛下为何不自己收藏,反而交给我?”

诸葛亮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孙夫人在荆州。”

不是投河自尽吗?简兮怔了下,进而想到李晴给她看过的孙小妹结局,与夫君陆逊葬身於荆州大火。

刘备死后,她没有投湖,而是改嫁陆逊?

“今日在宴席上,若是主战人数多於主和,陛下可能会当场下令出兵伐吴。为保证孙夫人安全,陛下会派使者提前去荆州,迎孙夫人回长安,这笛子便是面见孙夫人的信物。”

“把笛子交给我,派我去荆州当说客?这怎么可能,我和孙郡主……孙夫人能有多深的交情,夫人岂会听我的话?”简兮不敢相信地摇头。

诸葛亮没有说话,他眉头深锁,目色沈郁,似乎想到令人不快的往事。他闭上眼睛,心里正熬煎着,忽然,眉间传来一丝温热的触感。

他倏然睁开眼睛,见简兮伸手触碰到他的额头,轻轻抚平他眉心的褶皱。

“别皱眉头了,都会过去的。”简兮有些难过。

他一直都是胸有成竹丶泰山崩於前都面不改色的人,走路都带着踏破山河的气势,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眉间总是皱成川字,怎么都熨不平。

诸葛亮点点头,握住她的手,缓缓覆在他的脸上,慢慢靠近他的唇。

气氛正好。

简兮五个手指都跳跃着紧张。就在她以为他要亲吻她的手时,马车“咣当”剧烈晃了一下,简兮身子一摇,顺势跌进他怀里,紧紧环住他的腰。

车夫惶恐,在外面说:“丞相恕罪,路面有坑。”

“噗……哈哈哈哈!”简兮低头闷笑,抱住他的手紧了紧。

诸葛亮黑着脸:“这个月要罚他的俸了。”

简兮笑嘻嘻:“嘿嘿,我要给他小费。”

“咕噜噜……”有人要祭五脏庙。

“饿了?”诸葛亮低头问她。

简兮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擡头瞅他,笑了笑,“明明是你饿了。要不我们下车找点儿好吃的?”

“好。”

马车行至闹市区,街边很多小吃。摊主架着锅沿街叫卖,好一副热闹的场景。

简兮寻到一个卖竹筒糯米糕的摊位,吃了两串糕。诸葛亮吃了一块就不吃了,他不喜欢甜腻的食物。

简兮很快吃完了,擦擦手说:“稍微填点肚子,不太饿就行。”

“不吃了?”

“这里离陈老板的一品阁很近,我想借厨房做一锅羊肉泡馍。只是做这个吃食比较耗时间,肚子太饿等不及。”

简兮和诸葛亮并肩走在灯火阑珊的街上,马车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

不远处有个卖花灯的摊位,摊主是位年近六旬的老伯伯。见到两人,热情地招揽生意道:“瞧一瞧看一看,新做的花灯,价格公道。”

简兮停下来,站在摊位前盯着一排花灯瞧,喜欢得很。

老伯随手拿了一盏花灯,往诸葛亮面前递过去,笑着说:“这位老爷,看姑娘这么喜欢,您就给闺女买一个吧!”

简兮立马拉住诸葛亮的手,身体贴近搂住他的胳膊,瞪了老伯一眼说:“有你这样做生意的吗,你应该说这位先生,您给自家娘子买一个才对。”

老伯忙一叠声道:“哎呀,老朽有眼无珠,莫怪莫怪。这样吧,花灯随便挑,买一送一,就当赔不是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简兮绕着不大的摊位转了一圈,挑了一个兔子花灯和一盏莲花灯。她打着两站灯笼裙,对老伯说,“我选好了,多少钱。”

老伯说完价格后,看着简兮的脸,挠挠后脑勺,犹豫一下问:“姑娘看着有点眼熟啊,可曾到过荆州?”

“荆州?什么时候?”

老伯“啊”了一声,像是想起什么,惊喜地睁大眼睛:“老朽想起来了,当年先帝还在新野城时,有位姓楚的老板和一位姑娘带领我们迁商铺。后来虽然大部队没迁走,可老朽在逃难中保住性命,在楚老板的帮助下荆州安家。那位姑娘和您长得真像啊!”

简兮笑笑说:“只是像而已,几十年过去,那位姑娘少说也五十岁了,怎么会是我呢。”

“说的也是啊!”老伯点点头,凝眉沈思,“也不知那位姑娘现在怎么样了,楚老板现在怎么样了,上天保佑,他们都是大善人啊!”

“给您钱。”诸葛亮给老伯半块碎银。

老伯吓了一跳,连忙说:“这……老爷,小摊做小买卖,您这银钱我可找不起。”

诸葛亮摇头:“不必了。”说完,他牵着简兮的手,继续往一品阁走。

老伯朝离开两位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手里捧着银子,感概上苍垂怜,今天一定是遇到贵人了!

两人回到街上。简兮看看花灯,边走边问他:“你喜欢哪个?”

诸葛亮摇头:“我不喜这些。”

简兮左挑挑右看看,把兔子灯塞给他。兔子灯做得很有心意,舌头上按了个开关,一拽耳朵,舌头自动吐出来。

“还说不喜欢,您都笑了。”简兮望着他的脸,十分欣喜。从宫里出来他就愁云满面,好不容易上街逛逛露出笑容。

他莞尔道:“我不是喜欢灯笼,而是喜欢这灯里的机关巧思,花了点心思。”

“花那么多钱,都能买下整个摊子了。”

“几十年了,荆州百姓愿意一路追随我大汉,辗转漂泊实在不易。我能做得有限,希望他在长安能长长久久安一个家。”

简兮坚定地说:“有丞相在,长安定能长治久安。”

诸葛亮捂着嘴咳嗽两声,胸口一痛,他硬生生把那一口血咽回去。

他声音暗哑地说:“我有点乏了,今日不去一品阁可好?”

简兮点头,挽着他的胳膊说:“那我们回家吧,晚上做点清淡的吃,宫宴上菜品太杂,吃得肠胃不舒服。”

两人再次回到马车上,直到上车,简兮也没松开他,依然挽着他的手臂,就像寻常夫妇逛街累了去,手挽着手靠在一起休息。

诸葛亮自嘲摇头,“你不介意老伯的话吗?我这把年纪,当你爹爹绰绰有馀了。”

简兮学他的样子摇头,“当年在隆中,先生与我同岁,我那把年纪,外人怎么看都像是大龄未婚的怪胎,先生不也要娶我吗?”

“亮从不在意世俗眼光。”

“巧了,我也是。”

诸葛亮心里颇为动容,情不自禁将简兮搂入怀中,让她的头紧紧贴在自己胸口。

她为了你可以舍命,可以放下女子最在意的名分,你还有何不知足。

若早知今日,过去他又如何说出那些混账话丶做出那些伤人的事呢?

往事已矣,她不记得也好。终是他,有愧於她。

简兮靠在诸葛亮怀里,十分安心,马车晃晃悠悠的她有点困,倚在诸葛亮身上睡着了。

车停在相府门口,李总管早已候在外面。他掀开车帘,看见诸葛亮怀里的简兮,询问要不要找个力气大的婆子把她抱回去。

诸葛亮不让人打扰,吩咐老李取两床厚被子,再拿两个暖手炉。

车刚停,简兮其实就醒了。老李依言拿着被子和暖炉送上车时,她基本睡意全无。

她贪恋诸葛亮的怀抱,可又担心秋夜天气冷,把他冻病了怎么办。

就一分钟,再抱两分钟,三分钟后她就醒。

简兮沈浸在美好里,就在这时,诸葛亮闷声咳了一下。他本以为能忍住,没想到接下来连续咳了好几下,连简兮都能体会到他胸口钻心的疼痛。

“丞相!”李总管看见诸葛亮嘴角的血迹,低声叫出来。

诸葛亮擡手制止他,接过老李递来的帕子,放在嘴边一摸一片鲜红。

他低头看一眼怀中人,见她睡得正香,微微松口气。他把带血的帕子攥紧握在手里,沈声对李总管道:“别告诉阿七。”

“是。老奴这就去请太医。”李总管忧心至极,急匆匆退下了。

简兮靠在诸葛亮怀里,努力稳住自己的身体,别让她因为害怕和担忧浑身发抖。

心里仿佛有一把小刀在割她的肉,不是一次剜下去,而是一点点的磨丶来回反覆刺穿她的伤口。

她以为一切都过去了。

司马懿已经死了,刘禅迁都长安,诸葛亮的梦想实现了啊,他应该可以放宽心,长命百岁不敢奢求……至少再有十年大好时光啊,为什么他还会咳血?

简兮心里默默算年号和月份。永安一年对应蜀建兴十年,永安三年便是建兴十二年。

这个可怕的年份并没有过去,只不过换了个名字而已。永安三年八月,她就要失去他了吗?

她再也忍不住,右手环住他的腰,左手攥住他的衣领,低声哭起来。

马车里放了火盆,可简兮裹在被子里,依然觉得通体生寒,冷得直哆嗦。

“你怎么了?”诸葛亮紧张地问。

简兮心痛如绞,又不敢过度表现出来。他既然不希望她知道,一定是不想让她有负担,想让她舒心的过好每一天。

虽然知道他在自欺欺人,可她实在不忍心戳穿他善意的谎言。

她擡起头,眼泪巴巴看着他,抽抽鼻子哀怨地说,“做噩梦了。”

“什么梦?”

“我梦见先生站在水流湍急的河边,眼看就要掉下去。明明我已经拉住你了,可你还是坐船离开,最后被大水冲走。”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诸葛亮了然一笑,幽幽道,“你怎知这河我渡不过去呢,别担心了。”

简兮眼眶发红,她现在情绪如此不稳,再和他呆在一起,肯定会被他看出破绽。待会儿李总管请的太医就要到了,她更不能耽误诸葛亮看病吃药。

她掀开被子说:“车里凉,我们回去吧。”

诸葛亮点点头,握住她的手。

简兮鼻子顿时酸得像吸了一整个柠檬,眼泪憋都憋不住。她挣开他的手,别过头不看他,嘴上飞快地说,“刚才的米糕吃坏肚子了,我先跑几步!”她几乎是逃下车的,刚一下车,泪水就朦胧了眼睛,她路都快看不清了。

她像受了惊吓的小猫,脚步极快,却失了方向感,直知道低头乱窜。

“砰!”她一脚踏空,从回廊的台阶上摔下去。这一跤摔得不轻,她甚至听见脚踝骨头扭断发出的声响。

“阿七姑娘!”

“姑娘没事吧?”

简兮擡手阻止丫鬟们靠近,咬牙忍痛,过了一会儿,脚踝的伤就愈合了。她摇摇晃晃站起来,拒绝任何人搀扶,一步一晃走回西厢房。

* *

心里虽然难过,可简兮也不会只关在屋里哭兮兮苦兮兮。既然馀下时光不多,她就把时间利用到最大化,从早到晚丶一分

yh

一秒都不愿意错过与诸葛亮相处。

说干就干。

自从入宫赴宴后,诸葛亮觉得简兮像在自己手腕上栓了一根绳,只要他想找她,她立刻就能出现。

他在前厅与官员议事时,她肯定规规矩矩绝不打扰。可只要人一走,他稍微空闲下来,一擡头,准能看见她探着脑袋往正厅里瞧,笑嘻嘻地迈步进来,手上端着新研究的菜式,不是汤羹就是粥点。

他在书房一坐一整天,她也就陪一整天。原本喜热闹喜欢出去逛的人,突然变得十分安静。

就连她不喜欢的皇宫她都愿意去,每次他坐马车上朝,李总管陪他进宫,她就在宫门外等,无论多晚都要守着他出来。

明明是他担心她会突然消失,现在反过来像是她在盯着他。

逐渐的,她开始变本加厉。

最开始她只是在书房陪他,最后困到不行趴在书案睡过去。

被府上婆子抱回屋几次后,她开始以各种理由晚上试图到他房间里蹭住,有时候半夜大叫一声说是做噩梦了,一个人睡觉害怕。有时候找个借口进来送夜宵,等他吃完,她竟然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第一个琢磨出她小心思的是李总管,看着她每天变着花样磨得丞相哭笑不得,实在太有趣了。丞相平日看着严肃刻板,不好亲近,遇上这位不按规矩出牌的人,可谓秀才遇上兵。

李总管本欲推波助澜帮简兮一把,安排她和府上其他婆子一起侍奉丞相沐浴。结果不知是哪位不成事的私下八卦,八卦传到丞相耳朵里,他们的计划非但没成功,李总管第二日还悻悻然地跑来告诉简兮,以后未经允许,不准她随意进入丞相的书房丶卧房,非沐浴不得进入浴室。

简兮:“……”是她哪里有问题吗?要不还是好好学习一下那三本书?

不对,不是她有问题,是他太没情调了!

就这样你来我往,闹了不少乌龙和笑话后,永安二年到来。

相府的新年十分热闹,汉帝刘禅特意派人到相府,送上新年贺礼,并请丞相入宫用年夜饭。

简兮本想随他一路去皇宫,诸葛亮笑了下对她说:“一个人多闷,你去一品阁找陈老板吧,今晚在昭阳门有热闹看。”

诸葛亮在李总管的服侍下进宫了,简兮守着空院子实在无聊,便从后厨拿了些酒菜,去酒楼找陈晔。

街上十分热闹,老百姓摩肩接踵,朝着昭阳门方向走。

简兮问陈晔:“今晚有什么集会吗?”

陈晔道:“天子和丞相在城墙燃灯祈福,开仓放粮,抚恤百姓。”

高耸威严的城墙下,聚集了城中百姓。

今日新年夜,皇帝下令,所有城门都会有士兵下城放粮,抚恤百姓。只因天子和丞相在昭阳门,所以此处聚集的人更多。

千万盏天灯,带着美好的祝愿,从东西南北四面城墙上冉冉升起,越飞越高。

晚风吹动,天灯如浪花般散开,飘散至长安城上空,宛若漫天星宿,美丽夺目。

全城百姓欢呼着,口中高喊“陛下万岁!”,震耳欲聋。

简兮仰头望天,目光追随着一盏盏天灯,喃喃道:“又是一个新年夜。”

渐渐的,她的目光落在站在城墙上的那个人身上。远远的,她几乎看不清诸葛亮的样子,却知道他就站在那里。

他站在皇帝身后,一袭深沈的玄色衣衫,也掩盖不住他轩昂的气魄与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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