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关于和英山郡王展烈之间的纠葛,说起来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那就是—— “稀里糊涂”。
当年展烈是怎么喜欢上陆汀,又怎么跟他表白,怎么追求过,这些如今的魔尊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毕竟倾慕他的人太多太多。
只说当年是怎么扯到谈婚论嫁这件事情上,这一点儿魔尊倒是还能记得。
那是在黎墨偷偷把他带去月老庙拜堂成亲之后。
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的北倾王被一块红绸和一个亲吻弄得脑子发懵,失魂落魄。
一时间不知该怎么面对黎墨,于是干脆找借口离家出走。
先去了南疆找二哥诉苦,之后又去了东海上泛舟。
最后又跟着商队一路西行,到了英山郡王的地盘上。
展烈意外见到北倾王惊喜非常,非得拉他去郡王府小住。
从前两人也是并肩作战的同袍,出过生入过死的。
陆汀推拒之下扛不住展烈太过热情,于是就却之不恭,在英山郡王府上小住了几日。
问题就出在那最后的一天里。
展烈知道陆汀爱喝酒,于是拿出了窖藏多年的老酒老招待。
老酒入口浓醇,后劲十足。
又加上陆汀心里有事,喝闷酒更加容易上头,于是很快就醉醺醺了。
朦朦胧胧间他听见展烈在说话。
什么“日夜思念”,什么“难以忘怀”,什么“月老庙前”,什么“旧日之约”……
坏就坏在“月老”这个词儿上,北倾王半醉半醒之间,满脑子里想的都是他的小东西在月老庙里对自己偷偷摸摸的越界之举。
最后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第二日,就被那展烈告知,他已选好了良辰吉日,也找好了媒人的人选。
北倾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展烈便把一颗幻影石拿出来,将那里面映刻下陆汀亲口说的话作为呈堂证供,逼得北倾王无法反悔。
北倾王看着幻影石里自己糊里糊涂说的那些话……傻了眼。
…
展烈其人,一开始加入人族逐妖大军的时候,并不是特别积极,守着自己的地盘龟缩是他的长项。
众人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多瞧不上。
后来一次次的大战中,展烈却意外地勇猛起来。
究其原因,大概是因为他的顶头上司陆汀统领的个人魅力太大。
在一次异常凶险的任务里,向来惜命的展烈也并未退缩和推托,毅然前往。
那次,前去执行任务的人几乎全都死了,只剩展烈吊着半口气拼死挣扎着回来。
他有心愿未了。
那时候他们的大军驻扎的半山腰上,恰好有一座月老庙。
当时展烈躺的地方,正在月老庙前的空地上。
展烈攒着最后一丝气息,问统领陆汀: “我死了,知涯是否会伤心若是伤心,能不能全我一个心愿每年的今日,为我烧些欢喜钱可好”
欢喜钱,乃是在阳间的人,烧给死去眷侣的纸钱。
展烈的这个要求,无非就是想着,活不能得到陆汀的心,死了也要他一份牵挂,要一个与众不同的身份。
陆汀并没有多想,痛快地答应下来,成全一个勇士最后的愿望。
令人尴尬是的,展烈并没有死。
原来他的随身武器里,有他们展家祖上传下来的救命符咒,可以为后代子孙续一条命。
既然展烈没死,那烧欢喜钱这件事也就不需要陆汀做了。
不用做这件事,两人也就没什么特殊关系了。
陆汀丝毫没往心里去,除了为展烈保了条命感到高兴之外,其馀地转头就忘了。
只有展烈,一个人记了好多年。
在陆汀无意中撞进了英山郡王府,并且喝得醉醺醺的时候,展烈趁机对他重诉衷情: “这么多年过去,我对你仍是不能忘怀,我甚至时常想,要是那时在月老庙前,我没有活过来,就那样死去,以你的为人,那旧日之约必然会信守,那样,我们也就一直会是非同一般的关系了。”
陆汀听得稀里糊涂,只对“月老庙”反应激烈,嘟嘟囔囔道: “信守……信守什么那,那不算数的……”
说完又顿住,望着月亮长长叹气,犹豫着改口道: “其实……其实也不是不算数,我们,我们是非同一般的关系了吗”
展烈被他的话惊的心脏怦怦直跳,喜不自胜地追问: “你说什么我们……我们的那个约定,算数的是不是”
陆汀一双失去焦点的眼睛盯着他,却又像是透过他盯在了别处,喃喃地,又像是气恼地似地说道: “月老,月老他都看见了!”
言下之意,月老已经做了见证,难道还能不当真吗
…
面对幻影石里的所谓“铁证”,陆汀自然不可能承认,撂下一句“酒后之言,算不得数”,就飞快地从英山郡王府逃离了。
但好不容易见到一丝丝希望的展烈不可能轻易放弃。
他坚信陆汀是“酒后吐真言”,还自以为是地觉得北倾王一定是害羞了才跑的。
之后,他大张旗鼓,三书六聘,还请了德高望重的长者做媒人,前去北原提亲。
一时间闹得整个云洲沸沸扬扬。
后来那事自然是不成,但也着实让人议论了好一阵子。
等陆汀背负了弑君的罪名,据守凤栖山的时候,展烈曾偷偷来找过他。
不过陆汀并没有放他上山,毕竟已经立场不同了,展烈还有一大家子族人要养活,何必和他这个反叛者扯上关系。
就这样,许多年过去,他与展烈再没见过面。
从前那些稀里糊涂,魔尊也都快忘得一干二净了。
谁知这时候听秦征说了出来。
魔尊哭笑不得道: “哪里就谈婚论嫁了又哪儿来的旧情复燃”
要不是这小东西当年在月老庙胡闹,他能闹出那样的笑话来嘛
秦征一下一下揉着他的手指,闷闷说道: “我都看见了,在金桂树下,他抱你!”
魔尊: “……”
他从繁杂久远的记忆里努力扒扯,终于想起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
当时他很认真,不留馀地地拒绝了展烈。
展烈看起来很是失落伤心,哭丧着脸跟他说了很多话。
好像说到之前跟妖兽打仗时,他努力变得勇猛不惧的原因,还说到了那次异常危险的任务。
“我是一心想着你,才咬着牙拼着最后一口气回去的。”他说道,眼眶微红。
北倾王对他很是同情,却又无能为力。
毕竟,他对展烈真的没有那种感情。
当展烈提出想要抱一下他的时候,他没有拒绝。
那并不是施舍,而是对旧日袍泽兄弟的情谊。
如果只单纯是兄弟就好了,非得把事情搞得复杂,惹人烦恼。
那时的北倾王,的确觉得烦恼。
不止因为层出不穷的倾慕者,更因为他那个变得古怪的小东西。
他倒是没想到,对小东西的烦恼,从那时起,一直延续到了今天。
不过比起当年,这份烦恼如今变得轻飘飘,带着无尽的香甜,还有……刺鼻的酸。
“你知不知道,”陆汀枕在秦征肩头的脑袋微微侧了侧,与之面对面,说道: “不久之后你就会被云棠封为伏魔大将军。”
秦征挑了挑眉,不以为意道: “知道啊,这名字是云棠取的,我不太喜欢,一直琢磨着让他重新换一个。”
魔尊: “……”
这小子是在赤果果地炫耀吗就像花孔雀开了屏,状似不在意地显摆着:瞧瞧,我现在是不提很能干
陆汀被自己的想象逗笑。
这一笑,更是倾城颜色,落在秦征眼里,简直要了他的小命。
别说为他生为他死,为他受千刀万剐的酷刑,就算是身受地狱深处的千万种折磨,只要能见他展颜一笑,也绝不会有任何犹豫怨悔。
陆汀笑完又接着说道: “都是要当大将军的人了,为什么心眼儿这……么小!”
他边说边擡手,用手指掐了小小小小的一点儿比划着。
秦征将他擡起的手握住,放到嘴边细细地亲吻,说道: “因为将军心里只有一个人,不像你……”
陆汀: “……”
他怎么了
秦征开始掰着手指头数: “你看,你的好朋友有姓唐的,姓牟的,姓平的……你的好兄弟有姓高的,姓杨的,姓马的,你的……”
“等等等等,”魔尊打断他的计算,说: “这些人有一半是你的人好不好”
秦征瘪着嘴委委屈屈说: “是啊,我的人全都被你吸引,心甘情愿守在你身边,估计我叫他们他们也不愿意离开了。这样……你还觉得我小心眼儿吗”
魔尊: “……”
听起来像是一把道理,可仔细一想……狗屁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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