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喻小姐，喻小姐你在听吗？”
意识似乎从脑海里剥离，喻念槿冷着嗓问：“还有没有漏掉别的信息？”
“别的好像没了。张叔总爱胡说八道的，喻小姐你也别往心里去。”
喻念槿：“病房里监控调出来。”
护工道：“好的。”
喻念槿坐在椅上，冷漠的眸光瞥向安睡着的男人，伸手唤来两位保镖，“你们好好看住他，这间病房除了医生护士，禁止任何人进来。”
“是。”
十几年毫无头绪地查案，查到今日也只有那么丁点儿证据，证明父母的死不是意外。如果是人类作案，真的能做得天衣无缝，无人知晓吗？
若是吸血鬼……
喻念槿瞬间心如冰窖。
如果真的和吸血鬼有关系，为什么他们要处心积虑害死她父母？为了金钱丶利益还是权力……又或者爸妈生前察觉到了什么秘密，吸血鬼不得已才会对父母下手？
喻念槿以往从未想过这层面。
这个世界上，除了她，也许还有别的人知晓吸血鬼的存在。
叮铃。
手机响了。
喻念槿看了眼来电，是伯母。
莫斯科时间是凌晨五点，伯母怎么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
电话接通，何春兰嗓音听起来很是低沈：“朝朝，我有话想跟你说。”
喻念槿压下疑虑，问道：“伯母，什么事？”
“你伯伯不让我跟你提这件事，所以我没有跟你讲。朝朝，你爸……”何春兰电话里迟疑了一下，说：“你爸去世之前，给我们打了电话。”
喻念槿立即从座椅上坐起来，眼珠子震了震，呼吸短促而痉挛了一瞬，压着声音：“他说了什么？”
何春兰停顿数秒，声音带着哭腔说：“文舟说自己已经活不久了，叮嘱我们千万要好好照顾你。不管我和老喻怎么问他，他都不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只让我们不要去查清他的死因，反反覆覆嘱咐了三四遍，文舟才挂了电话。”
“我和老喻再打过去，就是无人接听状态了，这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但是老喻他不让。”
“我知道了。”喻念槿迅速冷静下来，轻声安慰着：“伯母，你还不记得我爸去世的前几天，可遇到了什么人，行为有无异常？”
何春兰：“文舟当时在忙合作的事情，并未和人结交太深，唯一有过交道的是你夏叔叔，这也是我们来莫斯科的目的。”
“夏叔叔，就是和爸交好的朋友？”
“是的。朝朝你放心，我和老喻从不敢忘记文舟他们是怎么去世的。文舟是老喻的亲弟弟，从小就处在一起，老喻虽然嘴上不说，心里也惦记着当初的事。这些年我们一直在暗中查探消息，还好，还好啊，现在终於有点眉目了。”
喻念槿：“我也查到了一些东西，不过，要等你们回国当面再说。”
何春兰：“好，朝朝，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有困难就找你堂姐。”
……
挂掉电话，喻念槿紧绷着的神经仍未松懈。
爸妈是否瞒了她一些事情？
喻念槿回忆起年幼时的事，自从父母继承爷爷的公司后，他们开始变得繁忙起来，有时十天半个月都见不着人影。
年少时光陪伴在喻念槿身边的，就只有伯父伯母一家，何春兰和喻文博待她像亲生女儿，喻漾堂姐也对她亲妹妹般爱护。以至於，喻念槿觉得父母爱工作更胜过爱自己。
“爸，妈……”
喻念槿用手掩面，从指缝间流出一滴眼泪。
·
十月金桂，幽香醉人。
设计部几个爱玩的小朋友纷纷提出假日要去普茗山赏花，柯颜以比赛为由，搪塞了过去。
关蕓蕓和刘佳对视一眼，悄悄揶揄道：“柯老师是不是要和对象去啊～”
柯颜：“对象？”
“是呀颜颜姐，上回你送朋友礼物后，你们就没发生什么……特别的？”刘佳凑过来八卦。
柯颜一怔，思绪又飘到昨晚的温存里。
温软的肌肤，触碰到的那刻身体仿佛打了个激灵，恬淡的玫瑰香萦绕在周身，如梦如幻，心情醉得有些飘飘然。
以至於失了方寸，紧紧抱住了她。
柯颜面色略微掠过一丝不自然，手里整理着书籍。
“什么也没发生。”
刘佳惊奇道：“我还以为要脱单了呢。”
“哪有那么快啊，我就觉得柯老师性情挺慢热的，而且，感情的事情本来就要慎重。”关蕓蕓严肃道。
刘佳：“颜颜姐，你长这么漂亮，也不知道谁那么好运。”
柯颜淡笑不语。
关蕓蕓问：“柯老师，你和你那位朋友进展到什么地步了？”
柯颜动作停滞了一秒，“进展——”
刘佳双眼亮星星：“比如牵过手了吗？拥抱过了吗？”
随后撅起唇，比划道：“kiss过了吗？”
柯颜指尖轻点着桌面，垂下眸，纤长的睫毛掩盖住眸底的波澜。
“这些很重要？”
好像都和喻念槿做过了。
“当然重要了，这是情侣的必修课。做完这些才算是真正的恋人。”刘佳说罢，双手怀抱住自己的手臂，作摇摆状：“我和喻宝儿什么时候才能坠入爱河啊～嗯哼！”
关蕓蕓忍受不了刘佳这幅矫揉造作姿态，白了她两眼，道：“你还是梦里想想吧。”
“关大姐，你不怼我会死么？”
“就看不惯你这花痴样儿。还有，你叫谁大姐呢！”
……
柯颜目光停留在桌角的绿植上，常春藤绿茵茵的，由内而外散发着生命力。
情侣。
她和喻念槿，算吗？
应当不算的。
柯颜用笔尖戳着纸张。
常季杯迎来第二轮选拔，不能再像初赛时使用模特人台演绎，她到哪儿去找模特呢……
去找喻念槿？
柯颜划在纸上的动作一滞，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手心里的马克笔“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今天怎么总想起她。
刘佳偷瞄了下柯颜，又偏过头看看柯颜画的草稿：白纸上一个正方形，线条被横横竖竖涂抹了好几遍，旁边画了几个空心圆圈，刘佳想起今日，柯颜桌面的书籍被来来回回地整理，仿佛永远理不完，喊她好几遍才听到，似乎藏着心事。
刘佳和关蕓蕓眨了眨眼，道：“颜颜姐，你今天好奇怪哦。”
柯颜捡起马克笔，插在笔筒里，擡起眸。
“我很好啊，怎么奇怪。”
“感觉今天的你不在状态，是因为比赛紧张，还是，你已经坠入爱河中啦？”
柯颜微顿。
后知后觉，今天的思绪的确飘得太远。
好像越来越不受她的控制了。
下班后，柯颜去了趟筑梦馆。
澜台市最多的树便是白桦，这也是柯颜选择久居的缘由。
柯颜没有走大路，而是选择一条熟悉的林间小路绕过去。老旧的自行车已经修好了，一路骑过去，车子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
傍晚的风，少了些许暑气。
远处还有几个小孩儿围在一起拍球。
柯颜停下来，看了会儿，接着走。
等她到时，桑温文在筑梦馆前等着了。
海风微凉，几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桑温文身旁立着两人，见了到柯颜，r和另一人立刻弯腰行礼。
桑温文俯下身，擡手提起柯颜的指尖，额头轻轻触了下柯颜的手背，恭敬地行礼：“柯小姐，您来了。”
柯颜微微颔首，算打过招呼。
“以后免掉这些虚礼。”
桑温文直起腰，温柔的月光铺洒在她的发丝上，像潋滟的金色海洋。桑温文摇摇头，笑眯眯地看着她，说：“这是千万年来的规矩，免不掉的。我记得我很早以前就教过柯小姐吧。”
柯颜擡眸，注视着她。
这位名义上的老师，服侍过数任女王，也处死过无数叛逆者。柯颜年幼时便被送到桑温文身边学习和培养。经过漫长的时间，柯颜仍对她的心思捉摸不透。
只有一点柯颜可以确认，桑温文对血族的女王有着绝对的忠诚度。
桑温文见她沈默，道：“是我冒犯了，还以为能像过去那般教导柯小姐呢。”
“柯小姐和我现在的关系，可不是学生和老师，而是主人……与忠犬。”桑温文微眯起宝蓝色的眼眸，殷红的唇角染着几分笑意，似乎觉得用忠犬形容自己再合适不过。
柯颜冷哼一声，问：“女王心脏呢，我要去看看。”
桑温文摆手：“这边请。”
·
宝石被安置在玻璃容器里，隔着几道玻璃，柯颜琥珀色的瞳孔映照出宝石内的几缕血红。
柯颜问：“暴动派的人是否再来过？”
桑温文：“嗯，只是，他们不敢靠太近。”
“f区的事，可有头绪？”柯颜低眸，冷冷道：“也是人类和吸血鬼勾结偷盗抑制剂的吧。”
桑温文将红宝石安置好，神色凝重：“您猜的没错。”
柯颜停顿了下，“你可和同盟的第二席位取得联系？我想，如果以时清蕤的性子，她不会对此事坐视不理。”
“您都知道了啊。”桑温文端起泡好的锡兰红茶，双手挪到柯颜身前，温笑着说：“您和时清蕤向来不和，这件事，想来她未必会帮我们。”
“不会的。”柯颜出声打断。
“就算她再怎么恨我，也不可能不听她姐姐的话。时黎的愿望是人和血族和平共存，时清蕤但凡还记得她姐姐，就会出手。”
桑温文望着她，忽地轻轻笑了下：“柯小姐，您不会还沈浸於过去里吧。我说过，这只会束缚住你的未来。”
“你是血族唯一的女王，现在是，未来也是。”
柯颜鼻息轻轻哼了下，“女王？你要是有心培养，谁都可以接任这个位置，为什么偏偏执着我？”
桑温文垂下眼睫，指尖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
“这是上任女王的命令，我必须服从。”
柯颜冷嘲道：“还真是‘忠犬’。”
桑温文：“多谢柯小姐夸赞。”
桑温文低头看了眼怀表，笑着提议：“时间还很早，我有些有趣的事情想分享给柯小姐，不知您可否赏个脸，陪我用顿晚餐呢？”
柯颜：“随意。”
车子很快行驶到了市中心，柯颜坐在后座，眼睛望着车窗外的灯光。
有些刺眼。
车缓缓慢了下来，柯颜注视着某处，眉毛轻轻挑了起来。
红发黑裙，纵使戴着鸭舌帽和口罩，柯颜也能一眼认出来。
是喻念槿。
她身旁站着位高挑貌美的女人。她们貌似很熟，陌生女人还帮着喻念槿整理肩膀处松动的系带，随后，两人并肩一同走进了高级餐厅。
“柯小姐，就是这里了。听说这儿的西餐是澜台最出名的。”桑温文先下车，打开车门，做出请的姿势。
柯颜本想提出换个餐厅，淡淡的眸光扫过喻念槿远去的背影，到嘴的话又给憋回去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