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什么……”
喻念槿有些没反应过来。
柯颜倾下头，细细嗅着喻念槿的脖子，重覆了一遍：“我问你谁咬的。”
喻念槿这回听清了。
“没丶没人咬。”
柯颜皱眉：“你还真是爱骗人。”
喻念槿：“我没骗你……啊！”
锁骨被人轻轻咬了一下。
“真的没有人。”喻念槿猛地绷紧了身体，细白的手指抓紧了身下的床单，藕芽似的脚趾蜷缩了起来，浑身都在微颤。
柯颜退出稍许，盯着她的双眸散发出几缕寒光，像变了个人一般，充斥着静谧与危险。
喻念槿眼里蓄满了泪水，顺着流畅的下巴滴落进洁白的床单里。
在柯颜面前，喻念槿的任何掩饰似乎都无所遁形。
柯颜又俯下头，这次咬的是肩膀。
像是故意在惩罚她的欺瞒。
喻念槿声音软了下来，吸吸鼻子，委屈巴巴地擡起眸。
“柯颜。”
“我错了……”
“我不该骗你的。”
“你原谅我好不好……”
顺从的像只猫。
柯颜看见她哭，胸口莫名闪过几分躁意。
桑温文的那番话让柯颜心烦意乱，柯颜最厌恶目的性太强的人。不管喻念槿带着怎样的目的接近自己，也许最初的自己，还是会愤怒的。
但现在，这双眸里溢满了爱慕。
“就算你是吸血鬼，我也爱你。”
喻念槿说这话的时候，她心里竟升起一丝真切的高兴与期待。
……
柯颜刚想说些什么，喻念槿忽然剧烈地扭动了起来。
紧身的鱼尾裙裹住纤细的腰肢，随着摆动，薄纱上亮闪闪的晶片如同美人鱼抖落鳞片似的，不一会儿，侧身的盘扣便被解开，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腿。
柯颜移开目光，轻斥道：“别动。”
喻念槿：“你把我咬疼了。”
柯颜面无表情道：“我根本没使劲。”
“不管，反正很疼。”喻念槿不听，“手腕也是，你先松开好不好，我不会乱动了。”
柯颜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缓缓松开手，从喻念槿身上下来，侧过身整理着略微凌乱的衣角。
馀光瞥了眼喻念槿，柯颜道：“你快起来把衣服穿好。”
喻念槿转了转发红的手腕，顺着柯颜的视线方向，楞了一下。
“不就是女人的腿吗，柯设计师不是已经司空见惯了？怎么，也想试试咬这里？”
说着，喻念槿擡了擡腿。
从这个角度来看，甚至都能看到里面都穿了什么。
……
柯颜别过眼，不准备接话茬。
“你从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吸血鬼的？”
喻念槿往后坐了坐，垂下头，柔软的红发垂在肩头。
什么时候……
当时的小喻念槿万念俱灰，从冰河里被救出来，心里却落下了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和柯颜生活了短短三周的时日里，喻念槿每晚都是从噩梦里流着泪醒来的。父母去世的场景丶亲人嚎哭的声音丶还有冰冷河水带来的窒息感。即使十几年过去，喻念槿只要看见平静的水面，就能回想起噩梦，伯父伯母为了治疗她的病，就允许她出国散散心。
那个时候，漂亮姐姐同她说的每一句话丶每一个字都能让她安心很久。
慢慢的，喻念槿也发现了柯颜不同於寻常人之处。
例如，柯颜从来不吃东西不喝水，晚上也不睡觉，总是一个人站在窗前眺望着屋外的雪，从日出到日暮，永远不会疲累似的。也不和人社交。
喻念槿唯一有过印象的人，就是来看过柯颜一次的司薇。
直到那日柯颜出门，很久没回来，喻念槿出门找她，在山上迷了路，一天一夜后，才被搜寻失踪人员的警察找到，送回家里了。
普茗山。
喻念槿看到了永生难忘的场景。
……
柯颜见她不回答，耐着性子，又问一遍。
喻念槿依旧垂着头，声音很轻：“我迷了路，看到了吸血鬼吸食死鹿鲜血，而你……就站在她们旁边看着。”
柯颜听着，鼻息嗯了一声。
“你看到了。”
又问：“你不怕？”
喻念槿微怔，摇了摇头。
“我有点惊讶，世界上竟然真的有血族的存在，不过很快就接受了。”
柯颜闻言不语。
两人沈默了会儿。
喻念槿悄悄擡了下眼皮，发觉柯颜正注视着她，於是说：“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柯颜垂在两侧的手微微蜷着，淡淡说道：“我让司薇过来了，消除记忆无用，或许她有别的办法。”
喻念槿心一紧：“你非要这样？你真的想让我完全忘记你？明明——”
明明你也有过动心的。
喻念槿没有说下去，只是擡起手将头发整理好，又擦拭好未干的泪水，抱起手臂道：“我不想忘，就算是你也不能逼我。”
柯颜深吸口气，缓慢呼出来。
喻念槿擡起下巴：“不要说什么为我好这种话，我懒得听也不想听。”
柯颜：“……”
琥珀色的眼瞳滑过女人的衣襟，锁骨和肩膀的牙印还未消除，像嵌进了几朵粉桃，诱人极了。
柯颜迅速收回目光。
喻念槿用指尖扫了下发红的眼尾，扭过头看向柯颜。
见到柯颜躲避的眼神，喻念槿直接扒拉开衣领，唇角勾起，冷笑：“怎么了，柯设计师的杰作自己都不敢看？”
柯颜淡淡地扫了一眼，拇指来来回回摩挲着食指关节。
虽没说话，但眸中一闪而过的懊恼却被喻念槿清楚捕捉到。
喻念槿站起身，走到柯颜跟前，高傲地昂起脖颈，道：“刚刚你那么对我，我还回来不过分吧。”
柯颜仰起头，平静地问：“还？”
“是。”
喻念槿笑得妩媚，手顿了一下，抚上柯颜白皙的面颊。指尖冰凉，像摸着块玉。
柔顺的黑长发蹭过喻念槿的手背，喻念槿不厌其烦地将落下的发丝一根根顺到耳后。收回手时，指甲故意蹭了蹭柯颜的耳廓。
耳朵笼罩着层淡粉，可爱死了。
喻念槿俯下身，朝柯颜耳畔轻呵着气：“你很好看。”
柯颜瞳仁轻颤，纤长的睫毛也微微颤动着。
鼻间氤氲着鲜血的甜香，柯颜不由得屏住呼吸。
和初次见面一般，喻念槿的唇往下滑去，吻了吻柯颜鼻梁旁棕色的小痣，又咬了下柯颜的鼻尖，低声说：“想吸血吗？我可以帮你。”
柯颜身体僵直，眼眸掠过几分恍惚。
喻念槿坐到柯颜的腿上，窝进柯颜的怀里，继续蛊惑道：“不用克制，和我说想……我就给你。”
柯颜嗓音里挤出了几个字：“喻念槿。”
喻念槿：“嗯，什么？”
柯颜：“别让我扔你下去。”
喻念槿闻言只笑，她勾住柯颜的脖子往后倒在床上。
两人的身体紧密贴合着，柯颜抿紧唇，想要推开她，却被喻念槿紧紧抱着，在床单上滚了几圈，喻念槿又被柯颜压在身下了。
喻念槿仰起头，吻上柯颜洁白流畅的下巴，在上面咬了一下。
“你咬两口，我还两口，我们算是扯平了。”
淡淡的木质香令人安心。
喻念槿阖上眼，像只乖巧的狐狸，侧脸轻轻地蹭着柯颜的肩窝，想要让柯颜身上沾满自己的气味。
柯颜双手抓住她的手臂，却听喻念槿用很轻的声音说：“柯颜，我不想忘记和你之间的事。”
心脏像是落了片轻盈的羽毛，痒痒的。
柯颜缓缓放下了手，任由喻念槿抱着了。
直到司薇出现在卧室门前，一进门，衣服上沾满了清甜的栀子花香，很快溢满了整间卧室。
司薇倚着门，抱着手臂，挑起眉问：“事情都讲清楚了？”
柯颜偏过头，嗓音冷淡：“你早就知道喻念槿记忆没被消除？”
司薇：“是的。我认出喻念槿是你当年救过的小女孩，就编织了个谎言。”
见柯颜杀人般的目光投来，司薇挠挠头，急忙解释：“你别生气嘛。我想总要有个人照顾你。喻念槿和你有过渊源，又喜欢你，我就顺水推舟咯！”
又用暧昧的眼神打量着两人：“我看你们从我进门就一直抱在一块儿，感情挺好的呀。难道你还不高兴？”
柯颜：“哪有挺好？”
喻念槿：“确实挺好。”
“……”
“……”
柯颜低头，喻念槿擡头，目光交错，又很快分开。
……
客厅里，两人分散着坐下，柯颜和喻念槿似乎在故意保持着距离，两人挨得远远的。
司薇看了看柯颜，又看了看喻念槿，噗呲一笑：“你们两人不是恨不得每分每秒都黏在一块儿吗？今晚把话说开，怎么还变矜持了？”
喻念槿抿了口茶，放下杯子，瞥了眼对面的柯颜道：“柯设计师不喜欢别人靠得太近。”
柯颜的视线落在杯身上，没有说话。
司薇干笑两声：“那你们现在想怎么做？我觉得就顺其自然吧，你们俩既然互相喜欢，大不了就在一起呗。”
柯颜擡起眸：“不行。司薇，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她是人类，我是血族，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喻念槿眼神里的光彩瞬间黯淡了下来。
柯颜淡淡道：“而且，喻念槿，我从来都不喜欢你。我以为是我的过错导致你记忆混乱，现在谎言揭穿，我们也无需再演下去。”
喻念槿垂下眸，安静地仿佛一具人偶。
司薇张口道：“柯颜，你没必要这么说吧，而且你对她并非——”
柯颜出声打断：“喻念槿，请你离开。”
沙发里的手机恰巧响了。
喻念槿接起电话，语气格外平静：“嗯，我马上到。”
喻念槿提起包包，站起身，沈静的眸光扫过柯颜，未曾停留。
“我有事去医院一趟。柯颜，明天我再来看你。”
司薇见人马上要走了，啧了一声，手肘捣了捣柯颜的胳膊。
“你就这样让她走啊？”
喻念槿换好鞋，正要拉开门，却听柯颜在身后说：“喻小姐，明天你不用来。”
喻念槿落在门把手的指节一顿，随后拉开了门。
司薇很是不解：“你何必说那样的话，我看她是真喜欢你，眼睛都红了，刚刚硬是忍着没哭。”
柯颜盯着她道：“司薇，我不希望你多管闲事。”
司薇唉了一声，感叹道：“感情滋生太快，你可能自己都没发现吧？”
她指了指心脏的位置，笑道：“你这里，已经有她的一点位置了。”
柯颜淡声说：“错觉而已。”
“法则之一是吸血鬼不能与人类结合，我不能背弃规则。”
司薇鼻息轻哼了声：“死古板。”
柯颜冷冷看了司薇一眼，开始赶人：“你也该回去了吧。”
“刚来就赶我走啊？”司薇捂着心口，“亏我扔下情人屁颠屁颠过来找你，真让我心痛。”
“再给你个劝告吧。柯颜，遵从你的内心，别让自己后悔。”
·
已是十月，深夜多了些许凉意。
喻念槿没有麻烦老薛，独自开车前往市中心医院。
澜台市第一医院位於市中心边缘，隔壁是片人造景观湖，马路宽阔，车流稀少，很适合病人静心养病。
喻念槿沿着湖边往医院开去。
脑海想起柯颜刚刚说过的话，鼻尖一酸，喻念槿一时间没注意到前方的阻拦物，回过神时，她猛地一刹车，由於惯性反弹，额头狠狠砸在了方向盘上。
“好疼……”
这个路段很是畅通，怎么会有阻拦物？
喻念槿忍着疼痛，打开远光灯，透过后视镜，却什么也没发现。再擡起头时，两个黑影猛地站在了车前。
“是谁！？”
喻念槿心脏猛地提了起来，她不动声色地将所有车窗都摇上来，仔细查看着四周的环境。
两个黑影已经不见了，那股子随黑影而来的刺骨寒冷却逐渐浮上心头。
喻念槿大着胆，赶紧启动车子。
停车场静悄悄的，喻念槿正准备拿开手机，打开闪光灯乘坐电梯。楼梯口却忽然冲出来两个穿着潮流的男人，他们都戴着帽子和口罩，眼珠子死死地盯着她。
喻念槿屏住呼吸，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喻念槿问：“你们是什么人，知道我是谁吗，找我有事？”
两人静默地站着，看着她不说话。
喻念槿手指紧张地在兜里摸索着。
这个时候还在的，只有她……
柯颜，柯颜……
其中一人忽然拉扯住了喻念槿的手臂，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叫出声。
喻念槿手肘狠狠击向身后矮个子的下腹部，又用高跟鞋重重踩住他的脚趾，得到空隙，喻念槿立即往车库外冲出去。
高个子力气极大，反应速度也很快，很快就追上喻念槿，一把掐住喻念槿的脖子摁在墙壁上。
“还想跑外边去，那就满足你。”
稍矮些的，脚趾已经被鞋跟踩青，他狞笑着说：“喻念槿，你不是怕水吗，很好，我们就淹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