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中文

繁体版 简体版
爱上中文 > 拯救夫君少年时(重生) > 第54章

第54章

第54章

【54】

三更天过。

木兰院灯火通明,围聚了一帮人。

刘妈妈从主院那边带回消息。

“吴大夫来看过,说老爷急火攻心,不碍事,只是夫人担心老爷醒后还要发火,请将军早做决断。”

褚玄英冷笑了声,不耐烦道:“我早做好决断了,要不是你们磨磨唧唧地拦着,他还能在这待着?”

褚玄英在京中并非没有自己的宅子,虽然他常年不在京中,自己那破宅子没怎么收拾,可他一个武将,什么地方不能住?他曾经甚至跟乞丐借过地盘,自己那个窝好歹能遮风避雨,他不嫌弃。

原本来乔家只是串亲访友,想着住两晚就撤的,结果乔姝月上赶着给他送了个好苗子,这下褚玄英算是被彻底绑住了。

若是谢昭凌愿意跟他,他早就带着人回了自己的将军府,只等着皇帝赶人,他再带着小徒弟远赴边境。

何至于这些日子在这个窝囊地方看他那个迂腐刻薄的妹夫脸色。

这下倒好,不走也得走了。

谢昭凌在一旁默不作声,只守着跟前的小姑娘。

他们相牵的手这时候倒是分开了,只是两个人互相对望,当在场所有人都不存在似得,毫无避讳,眼神缠缠绵绵,勾连不断。

谢昭凌更是,那双总是冷清的眼眸里,此刻藏着股灭不掉的火热,还有点压抑的不好宣之于口的情绪,一双眼睛含蓄又直白,看得褚玄英一个打了十多年光棍的人浑身不自在。

眼瞅着到了后半夜,褚玄英也累了。

他不愿意再耗下去,于是拍了下少年的肩膀,神情严肃地嘱咐道:

“我得等圣旨下了才能离开,约莫得过两三日。明日还得进宫赴个鸟宴,一时半刻走不开。你就先离开,今夜就走。”

柳氏长子长孙无故失踪,最迟到明日一早,这事便会闹大,到时候盯着乔府的眼睛也都醒了,再走怕是来不及。

“走城西北的门,我打好招呼了,出城后一路向西,别回头也别停,两日后会到一个叫原城的地方,那儿是安全的,你找个地方落脚,等着我。”

“如若我七日后还未与你回合,你就去找打听原城最有名的铁铺,找到老板,提我就行,他会收留你,直到我来。”

“等我半路将你接上,咱们就一路往西。好在你平日低调不张扬,没有太多人知道你的名字,带你混入军中倒也不难,只记住你不再是乔府的护卫,且你也从来都不是。你就是无个无父无母,路过被我捡到的孤儿。至于其他,随你瞎编,如今军中缺人,审查没有多严,只要你能闯出一片天地,做出一番事业来,从前是谁都不要紧,以后是谁才最重要。”

“这儿是一点盘缠,你拿着,路上切莫露富,虽然凭你的本事也不担心被贼惦记,但咱们到底是逃出去的,低调些为好。”

谢昭凌听至此处,终于开口:“谢谢师父,我都记下了。”

如何逃亡,他都知道,他再熟悉不过了。

这一个称呼险些叫褚玄英没绷住情绪。

他深吸口气,用力拍了拍他肩膀,想说什么,半晌没能说出来。

好半天,才憋出来一句:“你做得没错,别怕,师父给你托底。”

乔姝月红了眼睛,也道:“麻烦舅舅了。”

褚玄英笑了声,交代完就走了,他转日一早还要进宫。

乔誉与他擦肩而过,俞升推着一个小木车跟在身后。

乔姝月望过去,见是一车书。

乔誉指了指那满满一车的书籍,言简意赅:“都带上。”

乔姝月瞪大了眼睛。

四哥平日里最是宝贝他那些书籍,虽然找四哥借书不如三哥艰难,但眼下这架势,显然不是借,而是送。

乔姝月大为感动,但还是替人拒绝了,“四哥,他又不是出去游山玩水,带着这些,会拖慢脚步吧?”

乔誉掀了眼皮看她,脸色不善,自然是听出来被人嫌弃是累赘,仍坚持道:“那便挑上几本。”

乔誉挑剔地打量着谢昭凌,意味不明道:“只是出去个几年,总不会想要就此荒废学业吧?军中能有几个认字的?能有书读?”

只是出去几年……

乔誉默认他还会回来,谢昭凌听出言下之意,看了对方一眼。

四目相对,瞬间达成某个共识。

乔姝月却立马反驳:“军中为何不能有读过书的?”

前世陛下亲口说的,在军中学了好多东西呢,这说明军中卧虎藏龙,能人多着呢。

“他们有驻军有营地,不会轻易挪动地方,定有人有藏书的。再说了,城里也有书铺,要读书只要有银子就好了,四哥你还不如给点钱实在。”

乔誉:“……?”

不怪他越长大,越不想和妹妹在一块玩。

实在是两人时常鸡同鸭讲,很难说到一起去。他有时真的怀疑是不是自己说话方式有误,才会让妹妹抓不住重点,毕竟妹妹还算聪慧,不该听不懂他的暗示才对。

倒是和谢昭凌……

自那次学堂失火,谢昭凌点醒了他,那以后乔誉总有一种,谢昭凌才是自己的兄弟,乔姝月不是的感觉。

乔誉不想再和小妹说话,转头看向少年,只问:“你要不要。”

“要。”

谢昭凌走上前,开始认真挑选。

他如今已识得许多字,最为基础的启蒙书也学完了,他心里对未来有了勾勒,有了完整的计划,知道自己需要什么。

没一会,谢昭凌便挑了十本书籍。

乔誉见他拿的都是些高深的书籍,诸如兵法兵略,或是讲授治国之策,挑了挑眉,没说话。

俞升又从小车上拎起一个药袋,递了过去。

“保重。”

乔誉道。

“多谢。”

乔誉没什么谈兴,也没同他告别,转身走了。

乔良后得了消息,赶紧从外头赶回来。他这才知道自己冲动跑出去的这段时间里都发生了什么,尤其是听刘妈妈说了前因后果丶以及谢昭凌做过什么事后,惊得出了一身冷汗。

不过他显然也不是怕事的人,且他一向够义气。

将自己的库房翻了个底朝天,拼凑出一百两银子,全都给谢昭凌带来了。

谢昭凌看着面前的一箱白银,淡淡道:“拿不了,心领了。”

他一个人轻装简行,实在不适宜带太多东西。

乔良不依不饶,非说不拿自己就不走了。

谢昭凌有些烦躁。

时辰不多,这些人一个接一个的没完没了,他还有些话要对乔姝月单独说。

他没再与人多纠缠,转身回房,去收拾包袱。

乔姝月敏感地感觉到他情绪不佳,赶忙从里头拿了十两碎银,好说歹说,把乔良哄走了。

等谢昭凌收拾完东西再出来,才发现院子里的人不知何时都散了,只剩乔姝月一人。

她孤零零地坐在石凳上,对着石桌上那些碎银发呆。

从前头顶那轮圆月的光总是温暖的,如今怎么看都觉得寂寥。

院子里一时寂静下来。

两人一坐一站,久久无言。

半晌,谢昭凌拎着包袱走近,在她身旁落座。

他从怀中掏出一把玉梳。

他轻声道:“原本想要等到姑娘生辰日再送的。”

乔姝月看过去,眼眶微红,“小兔子?”

玉梳的把手上还雕刻着一只小兔子形状,和那个汤婆子上的纹饰一模一样。

“前些日子听玉竹说,姑娘不小心弄坏了一个,那是长灵郡主幼时与姑娘在分别之际相赠的临别礼,它在郡主归京时折断了,何尝不是一种预示。”

“姑娘用了这么许多年都不肯换,想来是十分念旧情的人,这些日子还想着修覆那玉梳,如今应当也不再需要了吧。”

乔姝月喃喃道:“是不需要了。”

“那正好换一个新的。”谢昭凌拉过她的手,把玉梳放在她掌心,语气温柔,“来日若坏了,我再给姑娘做一把新的。”

乔姝月诧异道:“这是你自己做的吗?”

“嗯,手艺粗糙,还望不要嫌弃。”

乔姝月捧着玉梳,哑言良久。

半晌,她轻声问道:“你可知,男子赠送女子玉梳是何意?”

以梳为礼,结发同心。1

是他不知其含义,是她多想,会错意了?还是他压根就是……

谢昭凌没答,一双黑亮的眼眸紧紧盯着她,带着点乱人心神的蛊惑,不经意间泄露出一丝情愫,被人轻易地捕捉。

乔姝月顿时笑了,虽是笑着,可眼泪还是流了出来,她不再抓着这个问题不放。

正欲再说什么,刘妈妈走了过来,她递过来一个包裹,说道:“夫人给谢护卫准备了两身冬装,让老奴拿来。西边苦寒,褚将军虽不会亏着将士吃穿,但自家的总是更好一些,谢护卫也一起带上吧。个子还在长,所以这衣裳也预备得稍大了一点。”

谢昭凌低声道了句谢,接过来背在身上。

刘妈妈看了看两个人,迟疑半晌,还是叹道:“姑娘,马备好了。”

乔姝月倏地扭开头,擡手捂住了唇。

谢昭凌轻叹一声,道了一声“好”,而后他起身,走到女孩面前,在她身前蹲下。

“我幼时自家中逃出时,没有告别的经验,所以我现在不知该如何……”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人用手捂住了唇。

谢昭凌眼睫颤了颤,眸色深暗下去。

她的手还伤着,嘴唇感受到了她伤口结的痂。

乔姝月冲他摇头,不安地道:“不要说。”

她不想听到什么“我会回来”,“等我回来”这种话。

道别以后,他们真的还能再见吗?

前世陛下说过这些话以后,他们之间就是永别。

她潜意识里觉得这些话不吉利,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许他说出口。

谢昭凌滚了滚喉结,薄唇微动,在她掌心蹭了两下,含糊地应了声“好”。

他又从袖子里摸出一张薄薄的纸,塞到她掌心里,而后就着包裹着她手背的姿势,郑重问道:“梦里……可还有棘手的难题吗?”

乔姝月眼底微光晃了晃,抿唇道:“没有。”

知她说谎,谢昭凌没有戳穿,只道:“在战场上,若不到最后一刻,应当不会有孤军奋战的时候,对吗?”

乔姝月迟疑着,点了点头。

“姑娘也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嗯?”

少年眉眼温柔,轻轻笑了笑,他擡起手,将被风吹乱的发丝替她挽至耳后,靠近了些,似耳鬓厮磨,对她低语:

“属于我们二人的秘密,姑娘若想独揽,是否太不公平?”

乔姝月鼻子一酸,眼泪又落下来。

他不能说等他回来,就只能用这种隐晦的方式告诉她,还有他在。就算还有难题,也等他回来一起面对。

“好。”

谢昭凌拎起包袱,最后握了一下她的手。他没敢太用力,怕弄疼她。

握了一会,慢慢松开。

在即将分开的那瞬,又被她反手抓住。

一只还不够,她的另一只手也握了上来。

她抓着他的手,眼睛里噙满水雾。

谢昭凌感受到她掌心的异物,笑道:“姑娘,送你的东西,等我走了再看。”

乔姝月楞了下,这才反应过来,他刚刚给自己塞了东西。

她下意识松手,捏紧那张纸条。

谢昭凌顺势抽手离开。

指尖从她掌心滑过。

他动作果断干脆,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步子迈得很大,几步就到了门口。

等乔姝月小跑着追上去时,已经不见他身影。

听守在门口的李成说,谢护卫翻墙走了。

刘妈妈提着灯笼靠近,乔姝月怔怔望着墙头。

半晌,乔姝月打开了谢昭凌留给她的纸条。

借着灯光,看清了上头的字。

是谢昭凌的亲笔,字迹潇洒流畅,上写着——

今有梧县李村赵氏捡娃,现名谢昭凌,年十七,五月十三生人,因身负杀人罪责,被官府通缉,逃至西京,为谋生计藏身于悦泉楼,幸得一小菩萨搭救,得以堂堂正正为人,恩重如山,没齿难忘。

承顺十五年五月十三日,情愿自卖与乔氏幼女乔姝月为奴,身价五十两银整。

立契之日欠银已清,然恩情难报,故自愿永生不赎。恐后无凭,立卖字为照。2

卖字人那一栏签着谢昭凌本人的名字,旁边还有他的手印。

中保人写的则是乔誉的名字。

竟是一张卖身契。

一直以来,他都将自己的出身与来历藏得严实,眼下却是交代得明明白白,毫无保留。

“这还是死契!”刘妈妈惊呼。

自愿永生不赎。

不管谢昭凌往后走到哪儿,一辈子都是乔姝月的人。哪怕他走到天涯海角,只要乔姝月需要,他都必须要回来。

啪嗒。

一滴晶莹的泪滴到手印上。

乔姝月捂着脸,终于哭出了声。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