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87】
乔姝月回到乔家,阖府上下皆是一片喜气洋洋。
褚氏和乔父皆没瞧出异样,反倒是四哥将她拉到一旁。
“陛……”乔誉顿了顿,“兄长呢?怎么没送你回来?”
乔姝月腰还酸着,一只手悄悄揉了揉,闻言冷哼一声。
“陛下国事繁忙,哪还顾得上我。”
乔誉面色覆杂,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道:“你不会是偷跑出来的吧?”
乔姝月:?
她错愕道:“四哥,你们还真是亲兄弟啊!”
乔誉拧眉看了一眼周围,压低声:“小声些!”
他和谢昭凌是兄弟这事,至今没有其他人知道。
当初乔家父母也只是知道陈姨娘被高门大户的纨絝子弟给害了,至于是哪个,他们不清楚,陈姨娘不说,他们就不问。
乔家父母知道乔誉清楚真相,是陈姨娘自己去坦白的。陈姨娘只说她将乔誉的真实身世告诉了他,至于孩子的生父是谁,陈姨娘依旧没提。
褚氏不愿揭人伤疤,只是心里没底,乔誉既知自己非乔氏亲生,难免没有认祖归宗丶回归本位的心,所以整日里望着乔誉欲言又止。
乔誉见状明确表示,自己生是乔氏人,死是乔氏鬼,褚氏一听眼泪就下来了。
是以这个秘密就烂在几个人肚子里。
乔誉的表情一言难尽,“所以你真是偷偷回来的?”
乔姝月扁扁嘴,脸扭到一边,没吭声。
乔誉无奈地笑她,正要开口,目光忽得一顿,落在她衣领处。
他视线飘忽,不自然地摸了下鼻子,咳了一声,转头对玉竹道:“去给你家主子拿件披风。”
说罢也不解释,摇摇头,笑着走了。
乔姝月一头雾水,玉竹拿了衣裳给她裹上,“咦”了一声,而后玉竹脸颊通红。
乔姝月微怔,想起什么,也慢慢红了脸。
她胡乱将披风往上裹,用力系严实,想起四哥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她咬着牙又在心里骂了谢昭凌一通。
乔姝月回来得早,褚氏听说她没吃,急急忙忙让厨房去准备。
谢昭凌来时,她一顿饭正好快用完了。
底下人来报时,褚氏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谁来了?”
小厮急得满头是汗,“陛下来了!”
自从谢昭凌登基,他在乔家的称呼就从“姑爷”变成了“陛下”。
褚氏与乔父等人赶忙接驾,乔姝月稳坐如山,当没听到似得,继续吃碗里的饭。
乔誉路过时睨她一眼,没说什么,抿唇笑着,由她耍小性。
这么多年过去,某人还是被妹妹拿捏得死死的。
乔誉心情极好,暗叹了声,天道好轮回,这就是一物降一物。
远远的,听到褚氏告罪,说女儿是身子不适,这才没来相迎,请他千万见谅。
褚氏原本是为女儿开脱,怎料谢昭凌一听这话脸色都变了,顾不上与岳父母寒暄,快步往里走。
他走得实在太快,要不是乔誉躲避得及时,都险些被他撞开。
乔家父母上了年纪,一路追得气喘吁吁,等他们跟到主院,这才瞧见那个已是九五之尊的男人,低声下气地蹲在女孩身边,仰着头,讨好地冲她笑着。
褚氏看得脸一红,赶忙招呼人都退出去,给二人留了空间。
这厢谢昭凌将其馀人一概无视,厚着脸皮:“娘子,我饿。”
乔姝月面无表情地擡眼,阴阳怪气:“是哪种饿啊?”
谢昭凌:“……”
他轻咳一声,偏过头抿去笑意。看来昨晚是欺压得狠了,心里存了不少气。
好在他来得及时,若放任她自己待着,这火没准越闷越大。
谢昭凌两只手搭在乔姝月的膝上,按着她的腿晃了晃,好声好气道:“我饭都没吃,饿了一上午。”
乔姝月觉得他这姿势眼熟。
二哥院里养的那只大黄平日也是这样扑人的。
她念头才起,便噗嗤笑出声。
谢昭凌茫然地望来,那目光和大黄更像了。
乔姝月强迫自己别过头去,甩开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的笑瞬间没了,脸色淡下去,谢昭凌又有些慌。
“阿月为何在屋里还穿着披风?可是冷了?”他道,“初春时节是容易受凉,多穿些也好。”
他本来是没话找话来着,结果这一问,又戳在人的痛处上。
乔姝月嗔他一眼,埋怨道:“都说了不要在外头留痕迹!”
谢昭凌怔楞一瞬,很快反应过来,他没敢往她身上看,生怕一个眼神又会令她不满,盯着她的眼睛,迟疑道:“是谁看到了?”
乔姝月委屈道:“四哥。”
谢昭凌“哦”了声,松了口气,“那我回头让他忘了。”
“你打算怎么让他忘了?威逼吗?他是你弟弟,可也是我兄长,你不可以老是凶他。”
谢昭凌顾不上吃醋,见她恼,自然是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好好,我不凶他,那我不让他在你跟前乱说。”
“四哥很有分寸的,不像某人,不让做什么偏要做。”
谢昭凌失笑道:“阿月,那种时候,我若还能克制着守着分寸,那就算不得男人了。”
乔姝月哑口无言,红着脸低头,筷子戳碗里的饭,再不搭理他。
“娘子,我真饿了。”他拉过她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颊,拍了拍,“求娘子赏我两口饭吧。”
这天下都是他的,还能短他一口吃的?
他就是非要吃她碗里的不可。
她斜他一眼,带着撒娇的语气,嗔怒道:“谁家夫君像你这般……”
谢昭凌饶有兴致地道:“什么?”
乔姝月羞赧地咬了下唇,小声骂道:“不要脸,不正经!”
谢昭凌哑声轻笑,终于从地上起身,倾身过去将人抱到怀里,“所以他们才都不是我,只有我能娶到阿月这样好的姑娘。”
乔姝月被他哄得不好意思见人,埋头在他怀里,擡手捶了他一下,而后环住了他的腰。
谢昭凌知道自己这是把人哄好了,笑得愈发开怀。
俩人黏黏糊糊地吃了半顿饭,谢昭凌没吃饱,乔姝月带着他回了木兰院,让人给他弄吃的。
褚氏见人离开,长舒了口气,很快又担忧起来。
乔誉察言观色,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却还是问:“母亲在想什么?”
褚氏无人诉诸心事,知道乔誉近来往宫里走动频繁,便生出对他说说的想法。
“月儿这般恃宠而骄,陛下也哄着她,我看不过是这男人骤然大权在握,还未适应。等他习惯了身居高位,哪还容得旁人这般挑衅作践?”
乔誉哭笑不得,“这就叫作践了?”
褚氏叹道:“权势的滋味你哪懂啊,人一得了势,从前多好的交情都不再作数了。”
乔誉知道多说无用,便也不再解释。
他走出房门,望向木兰院的方向。
心里总有种直觉,他兄长这辈子大概都走不出妹妹这道情关。
**
再一次从乔家出嫁,乔姝月又伤感了一回。
上回她嫁得低调,悄无声息。这回全城都知道,今日是他们大喜的日子。
十里红妆,皆是谢昭凌添补的。
百姓朝拜,鼓乐齐鸣,颈带红绸的高头骏马牵引着凤辇,缓缓朝皇城而去。
……
等到繁琐的礼节过去,天色已经暗了下去。
回到寝殿,谢昭凌亲手将盖头掀起。
两人喝合卺酒时,乔姝月忽然笑了一声。
她一笑,手一抖,杯中酒险些撒出去。忍着笑意,才将酒饮了下去。
按理说这样严肃庄重的仪式,不该有失体统。
可她莞尔一笑时,眉黛间染上春色,灿如春华,实在很难有人不心软。
谢昭凌看得心脏倏得一麻,,亦随之眼带笑意,眸中有纵容与宠爱流淌出来。
宫中的嬷嬷们便都无奈地会心一笑,收了酒杯,按照惯例说了些吉祥话,都识趣地退了出去。
房中再无外人,乔姝月终于憋不住,笑倒在男人怀里。
“怎么这样开心?”
嫁给他,就这么高兴吗?
谢昭凌熟练地将人揽住,垂眸看她,低眉浅笑。
乔姝月躺在他腿上,仰头对上他专注的目光,笑道:“你说,哪有人家是跟一个人成两次婚的?”
“我们。”
“也就只有我们啦。”
她越想笑得越开心,他见着她的笑颜,顿有一种不枉活一生的感觉。
不止有两次仪式,还有两次的洞房花烛。
今日的发髻太过覆杂,谢昭凌极有耐心地为她拆下。
嫁衣繁覆,逶迤及地,谢昭凌一件一件帮她去除。
乔姝月赧然地往后缩,“这些该由宫女来的。”
谢昭凌将沈重的衣袍搭在架上,随口道:“我只是想与你做一对平凡的夫妻。”
乔姝月微微一楞,倏地擡眸。
眼前人眉眼温柔,渐渐与印象中的男人重合在一起。
“眼下这个愿望无法实现,但是我们私下相处时,我还是希望能做一个普通的丈夫。”
他同前世一样,向她求娶时,说的话都别无二致。
乔姝月眼眶发热,别过头去,将眼泪眨掉,才鼓起勇气,迎着他的目光。
“阿凌哥哥,我好像从来都没有说过。”
“我也爱你的。”
在你一无所知的时光里,早早地就爱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