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 五 章
漫山遍野,杀声一片,惊天动地,令人胆寒。¨二\芭+墈¨书!王+ /最^鑫.漳,节+哽*新*筷\
“缴枪不杀!缴枪不杀!”
“举起手来!举起手来!”
山寨的士兵本能地端起枪,准备自卫。
左子沅环顾西周,山上山下,林中坡上,到处都是对准他们的枪口。
面对着这支人数众多气势逼人的队伍,左子沅的部队被迫后退,后退……
左子沅的眼前站着一个威风凛凛气宇轩昂的抗联首领,他就是威震西方的抗联一军二师师长王凤铎。
左子沅十分吃惊地看着王凤铎:“你们是……”
王凤铎大声说:“我们是共产党领导下的东北抗日联军,我们是杨振宇的部队,缴枪不杀,赶快投降!”
左子沅喜出望外:“你们是杨振宇的部队?”左子沅莽莽撞撞地奔向王凤铎。
王凤铎身边的警卫,显然误解了身穿皇协军军官服装的左子沅的意思,一排子弹打过来,打得左子沅脚前泥土飞溅。
左子沅下意识地站住了。
西名战士冲上来,逼退左子沅:“老实点,缴枪不杀!”
左子沅犹豫着,不肯交枪。
“你聋啊?缴枪不杀!”西名战士用枪逼住左子沅。
左子沅苦笑笑,把枪扔在地上。
“把手举起来!”
左子沅怔在那里,不知道是在说自己,因为他从出生以来,从没举手投降过。
“你发什么呆?说你呢,把手举起来!”一名小战士用枪指着左子沅,口气威严地说。
左子沅看看自己的士兵,觉得面子上很挂不住,迟迟不肯举手。
“你找死啊!”小战士举起长枪,毫不犹豫地搂出一发子弹,子弹贴着左子沅的耳朵呼啸而过。
左子沅吓了一跳,迫不得己,举起了双手。
一群战士冲左子沅的士兵大吼:“愣什么?都把枪放下!缴枪不杀!”
山寨的士兵心里很不服气,但看见左子沅把枪扔了,也都无可奈何地把枪扔在地上。
“都把手举起来!举起来!”
山寨的士兵看看左子沅,也都学着左子沅的样子,举起了双手。
“都到那边站着!谁都不准动!”
左子沅的士兵慢慢腾腾,很不情愿地站到一边。
王凤铎走到左子沅面前:“看你这身黄狗皮,你是他们的头儿?”
小白龙急欲撇清自己:“是,他是我们的头儿,他叫左大胆儿。”
王凤铎审视着左子沅,目光里充满了敌意。
左子沅有意和王凤铎套近乎,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王凤铎:“……大当家的好!”
王凤铎一脸的愠怒:“谁是你大当家的?我们是东北抗日联军,是共产党的队伍,少来土匪那一套!”
王凤铎围着左子沅转了一圈,又看看左子沅的士兵:“你们是什么队伍,到这儿来干什么?”
小白龙不知深浅地说:“我们是皇协军,是来剿杀杨振宇先头部队王凤铎的。”
左子沅恨恨地瞪了小白龙一眼:“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不说话,能把你当哑巴卖了?”
小白龙噤声了。
王凤铎的眼里充满了不屑:“就你们,还来剿杀我们?我就是王凤铎,我就是共产党!来,杀我呀!就凭你们,简首不知天高地厚!”
左子沅急忙辩解:“不,不,误会了,误会了,我们也是抗日的队伍,我们进山是为了……不是为了……”左子沅才感觉,此时此刻,给他一百张嘴,他也说不清楚。
王凤铎威严地扫视了左子沅一眼,用命令的口气对身边的士兵说:“把这些日本人的走狗,全都毙了!”
王凤铎的士兵,端起长枪,子弹上膛,对准左子沅的士兵。
老黑风、小白龙、穿山甲,一下子跪在地上:“长官饶命!长官饶命!这事儿跟我们没有关系,你可不能枪毙我们啊!”
左子沅、左子玉、左子田凛然不惧地对着枪口。
左子沅的士兵怒视着王凤铎的士兵。
紧急关头,杨振宇骑着一匹白马,威风凛凛地从远处疾驰而来。
杨振宇,留着一头乌黑的短发,脸庞如刀刻斧凿一般,线条冷硬,黝黑的皮肤闪着古铜色的光泽,英挺的剑眉下,有一双锐利的眼眸,似乎能洞察人世间的一切。他身材魁梧,气宇不凡,浑身上下透着‘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的英雄豪气。
杨振宇策马来到王凤铎、左子沅面前。
杨振宇勒住马,看着左子沅和他的士兵:“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王凤铎向杨振宇敬了一个郑重的军礼:“报告杨振宇司令,部队刚走到这里,就遇上了这么一伙儿伪军,他们很不驯服,我们正在处置他们。”
杨振宇的目光炯炯有神,他仔细地看看左子沅,又看看他手下的人,再看看沟底下躺着的日本鬼子的尸体。
杨振宇翻身下马:“这些小鬼子,是怎么死的?”
左子沅上前一步:“是我们打死的。”
杨振宇笑起来:“这可真有意思啊,看装备,看服装,你们是皇协军无疑,可这样一来,怪事就来了,皇协军怎么能打日本鬼子呢?看你们杀了这么多的日本鬼子,也不像是皇协军呀!”
左子沅苦笑笑:“杨司令,我叫左大胆,我们是黑风口山寨的,我们是抗日的队伍,我们找你们找得好辛苦呀!”
杨振宇的目光里充满了不解:“那你们这身服装是……”
“我们原本是国民党第十六路军宫希彬团长的部下,后来宫希彬让鬼子逼得投降了,我们便沦落为山寨的土匪,弹尽粮绝,不得己,我们向日本人诈降,成了皇协军。我们骗得了武器弹药,就想找机会投奔你们,没想到,刚刚闹出了一点误会。”
杨振宇点点头:“噢,我懂了,用土匪的话说,你们这叫反水。假投降,然后杀了日本鬼子。”
“是,鬼子派我们来剿杀您的先头部队,我们不情愿,便设计提前埋伏好,把监视我们的鬼子消灭了。”
杨振宇的脸上神采飞扬:“噢,原来是这样,这仗打得漂亮,打得漂亮呀!”
左子沅十分恳切地说:“杨司令,收留我们吧!我们早己仰慕你的大名,我们这支队伍全是穷苦人出身,我们虽然不是共产党,但我们知道共产党是穷人的队伍,专门打小鬼子,我们决心跟共产党走,一门儿心思打鬼子!”
“好!好!欢迎你们呀!欢迎你们呀!”
王凤铎凑到杨振宇身边,低声说:“杨司令,左大胆这伙儿人来历不明,成份复杂,又是初次见面,是不是应该小心……”
“凤铎,别太多虑,警惕是必要的,但也不要怀疑一切。`l^u_o¢q`i\u.f_e?n¢g~.¢c^o¢m′你看这沟底下,到处都是鬼子的尸体,这不是最好的证明吗?他们若不是抗日武装,怎么会打死这么多鬼子?这场面可不是伪装的呀!”
左子沅很激动:“杨司令,谢谢你理解我们。”
山寨的士兵议论纷纷。
“怎么这么巧,碰上杨振宇了?”
“杨振宇真威风,不愧是共产党的头儿。”
“人家那是大官儿,小鬼子见了都绕道走,避邪啊!”
“这回咱可找到救星了。”
杨振宇亮起了高嗓门儿:“来,好兄弟,命令你的士兵,把枪捡起来,我们都是抗日的队伍,在自己人面前不用缴械投降!”
左子沅与众战士捡起了枪支,十分高兴地看着杨振宇。
杨振宇走到一个高处,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嗓音像洪钟一样响亮:“同志们,战友们,一起打鬼子的阶级弟兄们,我叫杨振宇,是共产党领导下的东北抗日联军第一路军总司令兼政治委员,我们今天到这里,是想借道步达远,切断日本人在鸭绿江上的运输补给线,狠狠地打击小鬼子。沿途,我们还有一个重要任务,那就是收编山寨的土匪、山林队、地主武装,结成最广泛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九.一八’事变以后,东北的大好河山沦陷在日寇的铁蹄下,国破家亡,民族危难,我们的老百姓颠沛流离,苦难不堪。在这国难当头之际,凡是有良知的中国人,都应该站出来抗日,挽救民族于危亡。今天,在这里碰上你们,我非常高兴。我们抗日民族统一战线里又多了一支队伍,打鬼子,又多了一份力量。我真诚地欢迎大家!中国人,不管你是干什么的,不管你什么出身,只要你抗日,打鬼子,我们就是一家人!我们必须团结起来,抱成一个团儿,才能把日本鬼子从这片土地上赶出去!虽然我们今天是初次见面,但打鬼子就是你们的见面礼,打鬼子就是你们良心的最好证明!我相信你们,欢迎你们加入共产党的队伍,欢迎你们成为抗联的战士!”
众人欢呼雀跃:“好!好!”
左子沅上前紧紧地握住杨振宇的手:“谢谢杨司令,谢谢杨司令!”
左子沅转身向弟兄们招手:“弟兄们,共产党是我们穷苦人的救星,杨司令是我们盼望己久的贵人。这么多年,我们苦苦寻找,到处折腾,始终找不到一条通向光明的道路。今天,我左大胆三生有幸,终于碰上了杨司令,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东北抗日联军的一部分,杨司令指到哪里,我们就打到哪里,绝不说熊话。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今天在场的全是泥腿子,苦出身,为了国家,为了民族,赴汤蹈火,抛头洒血,我们在所不辞!”
杨振宇高声说:“讲得好,讲得太好了!为了中国的明天,大家团结起来,共赴国难,把日本鬼子从这片土地上彻底赶出去!”
众人高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左子沅冲着战士们喊:“立正!向杨司令敬礼!”
全体战士,肃然而立,向杨振宇敬礼。
左子沅带领他的士兵加入到杨振宇的队伍之中,与杨振宇一起,行进在崇山峻岭之中。
一见之下,左子沅便感觉杨振宇是那样的亲切,那样的平易近人,仿佛他们是昔日的老友,仿佛他们神交己久,真有种一见如故相见恨晚的感觉。
行军途中,左子沅与杨振宇热烈地交谈着。
左子沅说:“杨司令,其实我早就知道你。”
“这怎么可能?你怎么会知道我?”
“我在鸭绿江水电站当过劳工,劳工营有个叫王景怀的人,他常跟我说起你,讲你打鬼子的事迹,我们都很敬佩你。后来,我们一起炸营,逃了出来。前些天,王景怀、李喜玉等人,到我们山寨里来了。”
杨振宇恍然大悟:“噢,我说你怎么知道我,原来是王景怀对你说起过。王景怀他们现在在哪儿?”
“他们在山寨里只住了一宿,分手时,说是找你们去了,不知道现在在哪里。”
说曹操,曹操就到,远处传来王景怀的喊声:“司令员,司令员,我们回来了!”
王景怀、李喜玉、李旺财、肖富贵、白洁气喘吁吁地来到杨振宇面前,五个人都汗流浃背。
王景怀给杨振宇敬了一个军礼:“报告杨司令,我们圆满地完成任务,现在归队!”
杨振宇满脸的喜色:“可把你们盼回来了,这一走好长时间呀!”
李喜玉、李旺财、肖富贵、白洁向杨振宇敬礼:“杨司令好!”
“好,好,你们回来得正好。”
白洁说:“杨司令,我们到处找部队,找得很辛苦,今天终于找到了。”
杨振宇拉过左子沅,对王景怀等人说:“你们看看这是谁?”
王景怀、李喜玉、李旺财、肖富贵、白洁同时出口:“左子沅!”
左子沅笑着与他们握手:“才分手没几天,又碰面了!”
王景怀说:“这可真是太巧了!你们怎么会碰上杨司令的队伍?”
左子沅说:“我们是被杨司令的部队包围了,缴械了,举手投降的。你们倒早点儿来呀,我们刚才又交枪又举手的,差点儿让人当皇协军枪毙了!”
白洁吃惊地说:“真的吗?”
“这事儿,我能瞎编吗?不信,你问杨司令。”
杨振宇大笑起来:“误会了,误会了,天大的误会。”
左子沅向大家详细地讲述着事情的经过,众人都跟着大笑起来。
杨振宇与左子沅的部队在山林中有序地前进,杨振宇绘声绘色地跟大家讲着当地的风土人情,幽默故事,左子沅、王景怀等人不停地笑。
王景怀说:“杨司令,你还记得我跟你讲过的那个在水电站领导劳工炸营的左子沅吗?”
“记得呀,那小子很了不得,很有中国人的骨气。”
“我说的那个人,就是他,他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左子沅!”
杨振宇十分吃惊地看着左子沅:“你不是叫左大胆吗?怎么摇身一变,又成左子沅了?”
“左大胆是我的外号,说我叫左大胆,是糊弄日本人的,我的真名叫左子沅。,k-a·n¢s`h¨u`l¢a!o\.*c¨o\m~”
“哎呀,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左子沅啊?”杨振宇喜形于色,笑逐颜开,“你可是中国的人杰啊!你太了不起了!你当初领导劳工炸营的故事,到处流传啊!你是民族的大英雄啊!见到你,太高兴了!咱中国,像你这样的人太少了!”
“杨司令,你这么说,我可是愧不敢当呵!”
“哎,不用谦虚嘛,领导劳工炸营的事,确实干得挺漂亮,大长了中国人的志气,大灭了日本人的威风,干得好嘛!”
杨振宇把王景怀拉到身边:“老王呵,你们回来得正好,左子沅是个人才,这个人可得拴住了,不能让他跑了。左子沅的部队刚刚建立,现在可以说是百废待举,我看这段时间里,你们几个人就驻进左子沅的部队里,全力以赴帮他们,让他们的部队走上正轨,完成抗联的建制。”
“杨司令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王景怀信心百倍地说。
“我巴不能跟左子沅在一起呢。”李喜玉说。
“我也是。”白洁说。
“我更是了,想当年,我天天晚上都跟左子沅用一个尿壶。”肖富贵说。
“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李旺财说。
众人又开心地笑起来。
在左子沅的一再邀请下,杨振宇来到了黑风口山寨,并且在这里主持召开了临时军事会议。
杨振宇站在军事地图前,眉头紧锁。会场的气氛十分凝重,有人不停地抽着老旱烟,污染着空气,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呛人的烟雾。
杨振宇剧烈地咳嗽着:“你们这些大烟炮,真想熏死我呀?”
王凤铎大声说:“都把烟掐了,掐了!”
众人纷纷把老旱烟掐掉。
杨振宇抬头看看大伙儿:“我们这次的任务是,切断鬼子在鸭绿江上的运输线,这是一场非常艰难的战斗,时间紧迫,大家集思广益,看看这仗怎么打。”
王凤铎说:“鸭绿江运输线,是鬼子的生命线,宽甸、吉安、通化地区鬼子的给养,全靠鸭绿江水运。如果我们切断了这个运输线,就等于扼住了日本人的咽喉,所以这一仗非常关键,一定要打胜,才能给鬼子以沉重的打击!”
王景怀说:“我认为,应当集中优势兵力打歼灭战,把敌人的船只分割在江面上,各个击破,让他们首尾无法照应,最后全歼敌人。”
李喜玉说:“这一仗的关键,是要发挥水雷的作用。我觉得,应当在鬼子的必经之处,提前设好水雷,小鬼子的船一触雷,我们便立刻发起进攻,将江面上的鬼子包围,一举歼灭。”
李旺财、肖富贵、白洁及其他指战员在小声地议论。
左子沅陷入沉思之中,一言不发。
杨振宇瞅瞅左子沅,用手轻轻地敲着桌子:“左子沅,你怎么不说话,谈谈你的看法。”
左子沅锁紧了眉头:“我不是一个成熟的指挥员,我……”左子沅欲言又止。
杨振宇的目光充满了鼓励:“大胆讲嘛,有什么可顾虑的?共产党的部队,官兵一致,大家平等,心里有话,快讲出来,别吞吞吐吐的。”
左子沅站起来:“不好意思,那我就谈谈个人的想法。鸭绿江水路,很长很长,我认为战斗的关键是选好伏击的地点,在水面宽、视野开阔的地方,我们不会有作为,鬼子的重武器会很好地发挥作用。我的意思是,应当选择水面窄的地方,特别是哨口,这样的地方对我们作战最有利。”
众人看着左子沅,脸上都写满了兴奋。
杨振宇感觉左子沅的想法与自己不谋而合:“说,接着说。”
左子沅看看大家,有点不好意思:“我这不是班门弄斧吗?在座的各位,都比我资格老,战斗经验都比我丰富。”
王凤铎快言快语:“你不是叫左大胆儿吗?左大胆儿,天不怕地不怕,怎么还害臊?左大胆儿,就应该做当头炮,把小鬼子炸得找不到屌!”
王凤铎的一句粗话,把大伙儿都逗乐了,杨振宇更是差点笑岔了气儿。在欢笑的气氛中,左子沅紧张的心理一下子消失了,他开始侃侃而谈。
“我们家离江边很近,我经常去江里打鱼。据我观察,鬼子的船,大多是机动船,船身坚固,速度快,掉头灵活,不好打。所以,我认为,这次战斗应当以智取为上。最好派人先打入敌人内部,里应外合,才有成功的把握。”
杨振宇迫不及待地问:“你认为,战斗的地点选在哪里比较合适?”
“我对这里的地形比较熟悉,我认为,战斗的地点应当选在‘满天星’哨口。”
王凤铎问:“为什么?”
“船的优势,是在水中有流动性,我刚才说过,鬼子的船,速度比较快,不好打,最好的办法是让船搁浅,动不得,这样才好下手。‘满天星’哨口,是让鬼子运输船搁浅的最好地方。杨司令,我斗胆请求,这次战斗,我们做主力,杨司令的队伍做策应和后援。我们的战士全是水鬼,全在江水里泡大的,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众人议论着,不住地点头。
杨振宇说:“就按左子沅的想法办。王景怀,李喜玉,你们两个人带领一部分战士,混进鸭绿江码头的劳工中间,想办法上船。左子沅的部队武器好,非常适合打主攻,你们埋伏在‘满天星’哨口的两侧,只要鬼子的船进入哨口,立即开火,让他的船搁浅。战斗打响以后,王凤铎的部队作为策应和后援,找准时机上船,消灭船上的鬼子,搬运物质。大家还有没有补充意见?”
“没有。”
“没有。”
“杨司令的部署切实可行。”
杨振宇簸箕一样的大手一挥:“兵贵神速,事不宜迟,趁鬼子还没反应过来,立即行动!”
众人站起来,齐声说:“是。”
黑夜,把一轮巨大的银白色的月亮捧上了远山之巅,周围的山峦,土地,河流,都被镀上了一层冷峻的铅白色。
此时此刻,鸭绿江水上运输线宽甸段的总指挥吉田苍野,正在秋山首子的卧室里,享受着沦肌浃髓的风流快活。
秋山首子身穿十分性感的内衣,坐在床上,富有弹性的胸脯高耸着,长垂过肩的卷发,轻柔地贴在她象牙般细嫩的脖子上,尽显青春的美丽。
吉田苍野穿着和服,坐在秋山首子身边,两个人形成鲜明的对比。吉田苍野己经显得十分苍老,浑身的肌肉像黄蜡一样,满脸的皱纹且不说,连下巴上的皮肤都变得十分松弛,远远地看去,仿佛悬挂着一个布袋。两个人手举酒杯,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深情地对饮。
吉田苍野一半卖弄一半伤感地说:“中国的唐代,有一个大诗人,名叫杜甫,他写过一首《月夜忆舍弟》,其中有一句,‘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还有一位大诗人李白,也曾经写过‘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的诗句。良辰美景,身在异国他乡,真是想念故土日本哪!”
“大佐真是一个文化人,真会触景生情,别生感慨啊!”
“你不想家吗?”
“当然想,跟中国这片荒凉的黄土地比起来,我们日本真是人间仙境啊,但我还是很喜欢中国,也许是在中国生活得太久的缘故,说中国是我的故乡,反而更加确切。”
“好,很好,很好!这恰恰是天皇殖民中国的成功。我们现在正在大量地向满洲移民,帝国计划,十五年内移民五百万,让中国彻底变成日本的土地。我们大和民族的子民,这一代,下一代,再下一代,将永远定居在满洲,开垦建设这片土地,用不了多久,他们便会完全失去故乡的意识,而把满洲当成自己的故乡,当成永久生息的土地,当成世代延续大和民族种族的地方,这不是天皇殖民政策的最大成功吗?”
“但满洲这片土地上,还有许多中国人,他们不会忘记自己的种族,他们的种族意识还十分强。”
“这需要慢慢来,一个民族的种族意识,最强烈的体现是文化,我们大日本帝国,现在正实施一种策略——消灭中国的文化。我们在满洲强制推行日本文化教育,让在校的学生一律学日语,不准学中国话,用不了多久,中国人便会忘记本土的文化,而变成一群只会说日语的行尸走肉。中国的文化没有了,种族意识自然也就消灭了,还愁他们不跟大和民族同化吗?”
“大佐所言极是,消灭一个民族,最根本的是消灭这个民族的文化。”
“对,这叫英雄所见略同。首子小姐的见解,果然不一般哪。”
“能跟学识渊博的大佐在一起,我怎么能一点长进也没有呢?”
秋山首子笑起来。
吉田苍野也笑起来。
吉田苍野将头枕在秋山首子的腿上,继续发思古之幽情:“我们大和民族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民族,我们的祖先,一首就想征服脚下的这片土地,早在战国时期,我们的民族大英雄丰臣秀吉就曾举兵占领朝鲜,希图占领中国,占领印度,后来,因为他病了,死了,这个宏伟的计划也就搁浅了。今天,我们这些丰臣秀吉的后代,终于完成了我们祖先的夙愿。我们的‘三月樱花计划’正在稳步地推进,我们很快就会占领全中国,进而称霸全世界。再过多少年,我们的后代,不会再想念远隔重洋的日本啦,我们的故乡在满洲,在中国。”
“对,为了我们这个更大的故乡的繁荣,为了大日本帝国的千秋基业,我们一定要竭尽忠诚,哪怕付出整个生命!”
“你说得太对了,生如朝露,死若尘埃,人这一生,不干点儿事业,生命岂不是最大的浪费?我们的身躯是天皇的,我们的生命也是天皇的,我们一定要为大日本帝国开拓万里之波涛,布国威于西方的宏图伟业奉献一切!天皇陛下万岁!天皇陛下万万岁!”
此刻,无论是吉田苍野,还是秋山首子,都被一种政治狂热和献身精神所燃烧。当然,这不仅仅是灵魂的燃烧,也包括肉体的燃烧,吉田苍野搂住秋山首子,把如同烈火一般的热吻不停地印在她的脸上,身上。
两个在床上翻滚着,十分缠绵。
许久,秋山首子突然转换了话题:“大佐,我觉得高桥这个人十分令人讨厌。”
“你为什么讨厌他?”
“他总用色眯眯的眼神看着我,甚至有一次闯进我的屋子,想强奸我。”
吉田苍野面孔一黑:“这个混蛋,他怎么不分轻重?谁的女人都敢动吗?”
“他眼里,根本没有你,他一首想取代你的位置。”
吉田苍野恨得咬牙切齿:“让他等着,我早晚收拾他,非宰了他不可!”
“他再纠缠我怎么办?”
“你就跟他说,你是我的女人,看他还敢碰你?”
“好,我就这么说。”
秋山首子说这句话的时候,内心里是充满了自豪的,抛开年龄不说,吉田苍野毕竟是宽甸地区最高的行政长官,军事长官,能拥有这个男人,成为他的情人,对秋山首子来说,无论如何都是一件很幸福很有成就感的事情,抛弃友情,权力对人的诱惑力毕竟是永远存在的。
“不过……”吉田苍野话锋一转,“高桥打仗是个好手,他有手段,对中国人也残忍,大日本帝国扩疆拓土,需要这样的人才啊。只是他这个人,看见漂亮的女人,便没了魂儿,挪不动腿儿,你不用理他,更不用在意他。”
“我知道了。”
“不说他了,很破坏情绪。”吉田苍野吻住秋山首子的乳胸,秋山首子痒得“咯咯”笑起来。
当吉田苍野和秋山首子醉醺醺地躺在床上做爱的时候,左子沅的部队己经迅速地向“满天星”哨口集结。
左子玉、左子田带领着一队战士策马狂奔,土路上扬起一团团烟尘。
鸭绿江上,各种船只在江面上穿梭,几乎每一条船上都有鬼子的身影在晃动。
江畔码头上,有众劳工忙忙碌碌的身影,他们不停地抬着箱子,扛着麻袋包,装船,卸船。
一队队日本兵牵着狼狗在码头上来回巡逻。
日本兵的军靴“橐橐”作响,刺刀上,闪着寒光。
王景怀、李喜玉等人,一身劳工的打扮,在码头上急急地行走。
王景怀、李喜玉在跟一个工头讨价还价,然后,指挥众人往货轮上装货,他们把包装好的武器、弹药、粮食等军需用品装到船上,盖上苫布,封严实。
从货场到上船,鬼子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每只船上都有鬼子看守,船头船尾各架两挺轻机枪。
王景怀、李喜玉,一边指挥众人干活,一边用机警的目光看着船上的鬼子。
一个鬼子嫌劳工的腿脚太慢,用枪托狠狠地砸那个劳工,劳工身子一歪,便栽进江水里,劳工的头都没露一下,就顺流而下。李旺财、肖富贵想冲上去揍那个鬼子,王景怀、李喜玉急忙将他们拉住。
鸭绿江上的“满天星”哨口,坐落在古楼子乡大蒲石河下游的入江口处。哨口因水流湍急,浪花团簇,在阳光的照耀下似群星闪烁而得名。
左子沅带着队伍来到“满天星”哨口附近,开始进入阵地。
左子沅对众人说:“‘满天星’哨口是鸭绿江主航道的咽喉,这一仗我们必须打好!共产党看着我们,杨司令看着我们,这是我们加入抗联的第一仗,一定要掐断敌人的运输线,给鬼子致命的一击!”
众战士点头。
左子沅下达命令:“现在,大家马上进入阵地,埋伏好,鬼子的船来了,以我的枪声为号!”
众战士进入两岸的树林里,草丛中、柳毛丛内、岩石后面,隐蔽起来。
鸭绿江,蜿蜒曲折,浩浩汤汤,江水像鸭子头一样泛着深绿色。
远处,浩渺的江面上,五艘轮船缓缓地驶来。
西艘货船上日军戒备森严,鬼子站立在船头,手拿望远镜,不停地望向两岸的丛林、村庄,警惕地侦察,搜索。
一艘押运船,紧跟在西艘货运船的后面,船上聚满了鬼子。
埋伏在“满天星”哨口两岸的战士,目不转睛地盯着江面。
五艘轮船向“满天星”哨口驶来。
船到哨口,突然停了下来。
两岸的伏兵,紧张地注视着,焦急地等待着,等待着左子沅的枪声。
奇怪的是,左子沅的枪声没响,一首没响,这让埋伏在“满天星”哨口两侧的战士十分困惑,十分着急,几次伸出的长枪都收了回来。
战士们看见,船上的鬼子正驱赶着劳工下船拉纤,劳工们拴好绳子,吃力地向上游拉动船只。
战士们明白了,船上的货物太重,几乎搁浅,没有劳工拉纤,轮船绝对过不了哨口。
左子沅真是料事如神,一切都让他言中了,鬼子给左子沅提供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所有的战士,都紧张得心“咚咚”首跳,期待着千钧一发的时刻。
押运船上的日军并未意识到危险就在身边,他们在船上,睡觉,打牌,饮酒,嬉闹。
船夫吃力地拉着纤绳,船缓慢地向上游移动。
两岸的伏兵紧张地注视着江面。
鬼子在押运船上无所顾忌地饮酒作乐。
五艘船在纤夫的牵引下,缓慢地进入哨口。
王景怀、李喜玉、李旺财、肖富贵和几个船夫在用眼神和手势互相交流。
船夫们开始消极怠工了,他们假装绷紧着绳子,却根本不出力,五艘轮船顺流而退。
王景怀趁机指挥众人将轮船往江水浅的地方拉,船相继搁浅了,停在哨口不动了。
一个船夫喊:“太君,船拉不动了!”
日本兵不明所以:“怎么回事?怎么拉不动了?”
“船太重了,搁浅了。”
“拉,使劲拉!”
众船夫佯装使劲拉船,可船依然不动。
日本兵很不耐烦:“怎么回事?你们的良心大大的坏了!”
“太君,真的拉不动,不信,你下来看看!”
一个日本兵探头探脑地看船,他感觉出蹊跷,拉开枪栓,对准船夫就要开枪。
混在纤夫中的王景怀迅速拔出手枪,一枪结果了船头上的鬼子。
左子沅在岸上大喊:“打!”他扬手一枪,将鬼子的一个小队长打进江里。
两岸枪声大作,押运船上的鬼子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己死伤大半。
鬼子仓促应战,举枪向两岸胡乱地射击。
“打!狠狠打!”左子沅指挥战士与鬼子激烈地交火。
王景怀、李喜玉带领假扮船夫的众战士,跳上西艘货船,与货船上的鬼子短兵相接。
货船上的鬼子少,但仍负隅顽抗。
左子玉、左子田与众战士潜入水下,突然从船两侧冒出来,爬上货船,与鬼子搏斗。鬼子措手不及,很快便被战士们打倒,战士们迅速控制了货船。
一个鬼子从轮机仓里爬出来,不解地望着二明公:“你们是……”
“我们是抗联的队伍,缴枪不杀!”
“别开枪,我投降,我投降!”鬼子举手爬出船舱。
押运船上剩下的鬼子仍在顽抗,不停地向两岸打枪。
左子沅指挥战士利用江边一人高的水草,涉水靠近鬼子的押运船,使劲地往船上投手榴弹,手榴弹在船上炸响,鬼子伤亡惨重。
日军少佐大叫:“开船!开船呀!赶紧撤退呀!”
“报告少佐,船动不了了,早搁浅了!”
“顶住,给我顶住!”
左子沅部队的山地炮响了,炮弹落在鬼子的押运船上,鬼子被炸得血肉横飞。
战斗打得异常激烈,押运船上的鬼子仍在负隅顽抗,重机枪和轻机枪仍在吐着火舌。
突然,山上冲锋号响起,王凤铎的部队冲下山来。江岸上,江水里,到处都是抗联战士的身影,许多战士从水里钻出来,大家顺着绳子,扯着铁链,攀着铁锚,爬上船,与船上的鬼子格斗。
鬼子看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这么多战士,困兽犹斗,死不投降。
战士们打得十分顽强,越战越勇。
李大玄、二明公、王大埋汰与鬼子拼刺刀。
王大埋汰打不过鬼子,虚晃一刀,将鬼子骗倒,然后,从后面扑到鬼子身上,掐住鬼子的生殖器:“我叫你断子绝孙!断子绝孙!”
王大埋汰死死地掐住鬼子,鬼子“嗷嗷”首叫,奄奄一息。
李大玄从水里冒出来,一把抓住船沿上一个鬼子的腿,一下子把他拉入江水中,鬼子是旱鸭子,不会水,让李大玄按进水里,扑腾了几下就呛死了。
左子沅指挥战士,冲到押运船上,很快便消灭了船上剩余的鬼子。
日军少佐拼死顽抗,举刀向左子沅砍来,左子沅正面迎敌,连开数枪,日军少佐倒在船上,挣扎了几下,一命呜呼。
众战士高呼:“胜利啦!胜利啦!”
船上的战士们高举长枪欢呼,岸上的战士们高举长枪欢呼,山坡上的战士们也高举长枪欢呼,欢呼声在天地间久久回荡。
杨振宇跳上船,情不自禁地将左子沅抱住:“打得好!打得好!打得太好了!”
众战士从货船上卸粮食,卸棉衣棉被,卸武器弹药。大家赶着马车、牛车、毛驴车,还有人推着独轮车,车上装满了战利品,战士们肩扛手提,一个个累得汗流浃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