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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卧底归家前传 第十五章 暗河

病房里的空气,仿佛被彭羚那句“一起查”冻结了一瞬。*天/禧′晓*税`蛧_ !哽?欣′蕞·快-消毒水的冷冽气味,混杂着尚未散尽的血腥,沉沉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副队长老周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目光在王鹏那身刺目的绷带和彭羚苍白却无比坚定的脸上扫过,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他默默地收起桌上的档案袋和照片。

“彭队,王队员,”老周的声音带着疲惫和无奈,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你们…先好好养伤。线索…我会继续跟进的。”他顿了顿,声音压低,“陈队长那边…我会尽量周旋。”说完,他示意小刘和小张,三人无声地退出了病房。

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喧嚣,也隔绝了某种无形的压力。病房里再次只剩下两人,还有那台不知疲倦发出“嘀嘀”声的心电监护仪。

沉默如同实质的水流,在两人之间无声地流淌。阳光透过蒙尘的玻璃窗,斜斜地投在王鹏身上。他依旧站在床边,保持着那个略显僵硬的姿势,肋下的绷带处,暗红的血迹在灰布病号服上洇开得似乎更大了些。他低着头,额前凌乱的碎发遮住了眼睛,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彭羚的目光落在他肋下那片刺目的暗红上,又缓缓上移,落在他沾着干涸血污和尘土的侧脸。仓库里他浴血拼杀、不顾一切的身影,他抓住她手腕时滚烫的温度,还有刚才那句嘶哑却石破天惊的“老子查定了”…所有的画面,如同烧红的烙铁,在她混乱的脑海里反复灼刻。

信任?这个词在她心头滚过,带着陌生的、沉甸甸的分量。过去,她信任的是纪律、是程序、是她亲手打磨出的队伍。而现在,她似乎要将这份沉甸甸的信任,交付给一个曾经视作刺头、视作危险分子的男人,一个刚刚用命把她从地狱里拖出来的男人。′k!a-n!s`h′u^c_h¢i,./c+o\m¢

“坐吧。”彭羚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嘶哑干涩,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她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那张硬邦邦的木凳。

王鹏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慢慢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那冰冷的怒火似乎沉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混杂着疲惫、痛楚和某种更深沉东西的复杂情绪。他沉默地看了彭羚一眼,那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嘲弄和漫不经心,也没有了刚才的暴戾,只剩下一种近乎审视的平静。

他终究没说什么,动作有些迟缓地坐回凳子上。每一次挪动都牵扯着肋下的伤口,让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而压抑。他坐下后,身体微微前倾,一只手下意识地又虚虚地护在了彭羚被纱布包裹的伤手上方,仿佛己经成了某种习惯。

“翻毛皮军靴。”彭羚的目光重新锐利起来,尽管脸色苍白如纸,但属于刑侦队长的敏锐思维己经强行压下了身体的虚弱和剧痛,“靴底磨损…右脚后跟外侧严重…部队老款山地靴…”她复述着老周带来的信息,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钢珠砸在空气中。

王鹏听着,眼神微微闪动。他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用拇指和食指下意识地搓了搓指腹,仿佛在回忆某种触感。“仓库堆料场,”他开口,声音依旧嘶哑,却异常冷静,“车辙印…宽大,深槽…和河道边发现的吻合。轮胎上…沾着一种很粘的…黑泥,带点腥味…不像是普通河泥。”

彭羚的瞳孔猛地一缩!特殊的黑泥?带腥味?这绝非寿县本地河道常见的淤泥!

“还有地道里…拖拽的痕迹很深…”王鹏继续道,声音低沉,“不止一个人…力量很大…或者…被拖的人…反抗得很厉害…”他的目光扫过彭羚那只被固定在胸前的手,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寒意。¨h¨u_a,n_x*i~a*n-g.j·i+.~n+e¨t¨

彭羚的心沉了下去。反抗…张小草她们…在被拖走时,经历了怎样的绝望和挣扎?那军用帆布的碎片…是用来裹尸的吗?!

“帆布…”彭玲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军用…新的…”

“仓库里那几捆,”王鹏接口,眼神锐利如刀,“我割开看过…里面…是空的。”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字眼,“但帆布很厚…很结实…边缘…有磨损的毛边…像是…反复捆绑过什么东西…”

空的?但边缘有反复捆绑的磨损?彭羚的思绪飞速运转。是用来捆绑“货物”的?捆绑后又解开了?那“货物”去了哪里?帆布留在了仓库地道口…血迹…拖拽痕迹…指向河道码头…

“码头…三接头皮鞋印…”彭玲的目光如同鹰隼,“‘大前门’烟盒…花衬衫说的…像干部的人…”

王鹏的嘴角扯出一个冰冷而讥诮的弧度:“干部?穿新皮鞋…抽‘大前门’…深更半夜出现在废弃码头?”他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寒光,“‘暗河’…水面上漂的…是这些‘干部’的倒影吧?”

水面下的倒影!保护伞!

这个认知让彭羚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比失血带来的冰冷更甚!难怪陈队长畏首畏尾!难怪上面要搁置!原来阻力来自内部!

“线索…断了?”彭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甘的沙哑。军靴主人身份不明,特殊黑泥来源不明,干部身份不明…所有关键点都指向一团迷雾。

王鹏沉默了几秒。他微微侧过头,目光投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仿佛穿透了病房的墙壁,看到了寿县城关那些他熟悉的、鱼龙混杂的角落。他那只虚覆在彭羚伤手上的手,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军靴…特殊磨损…”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属于“野路子”的笃定,“这种老款山地靴…穿的人少。能把右脚后跟外侧磨成那样…要么是长期在陡峭地形活动…要么…就是腿脚有旧伤,走路姿势不正。”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寿县…修鞋的铺子不多…能修这种老式军靴的…更少。”

彭羚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修鞋铺!这是她从未想过的切入点!治安队的技术比对需要时间,还可能受限档案库,但街头的痕迹…王鹏的“野路子”…

“还有那黑泥…”王鹏继续道,思路异常清晰,“带腥味…粘…不像是活水河里的…倒像是…死水潭…或者…沼泽地边上的腐泥…城西老河道上游…有几个地方…”

死水潭!沼泽地!上游!

彭羚的心跳加速了!技术队或许能分析成分,但结合地理环境快速锁定源头,王鹏凭借的,是他对寿县这片土地深入骨髓的熟悉!

“至于那‘干部’…”王鹏的嘴角勾起一抹更冷的弧度,“穿新皮鞋…半夜去码头…不是急着‘收货’…就是急着‘出货’…总得留下点味儿…”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彭羚,“…‘大前门’…可不是谁都能天天抽的…王权商店…招待所…黑市…查查最近谁买得多…特别是…买整条不拆封的…”

查香烟!王权商店的销售记录!招待所的访客登记!黑市的流通!这同样是治安队常规调查可能忽略、或者因为程序繁琐而进展缓慢的细节!但王鹏,显然知道如何绕过这些障碍,找到那“味儿”!

彭羚看着王鹏那张沾满血污、却因冷静分析而显得异常锐利的脸。思路清晰,角度刁钻,首指要害。这完全颠覆了她过去对这个“兵痞”的所有认知。他身上那股懒散不羁的表象之下,隐藏的是如同精密仪器般的战场思维和洞悉世情的毒辣眼光。

“你…”彭羚的声音有些干涩,“打算怎么查?”

王鹏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重新落在彭羚脸上。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务实:“躺着养伤。剩下的,”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彭羚被纱布包裹的手腕和他自己肋下洇出的暗红,“…我来。”

“不行!”彭羚几乎是本能地反驳,挣扎着想坐起来,肋下的闷痛和手腕的剧痛让她瞬间冷汗涔涔,眼前发黑,“太危险…你伤得…”

“躺着!”王鹏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甚至有一丝训斥的意味,“你现在动得了吗?!”他看着彭羚因剧痛而扭曲的脸,看着她额头上瞬间渗出的冷汗,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但很快被更深的冰冷覆盖。“线索我会查。有消息,告诉你。”

他说完,不再看彭羚,身体微微后靠,闭上了眼睛。眉宇间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伤痛,额头的纱布边缘,暗红的血迹似乎又扩大了一点点。他那只虚覆在彭羚伤手上的手,却依旧没有收回,固执地停留在那里,像一道无声的、染血的屏障。

病房里再次陷入沉默。阳光在冰冷的地面上移动,照亮了空气中缓慢舞动的微尘。彭羚躺在病床上,看着身边这个闭目养神、浑身是伤却气息沉凝如山的男人。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的情绪在她心底翻涌——有被命令的不甘,有对自身无力的愤怒,有对线索的急切,还有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深的依赖。

窗外的尘烟似乎更浓了些,沉沉地压在寿县灰蒙蒙的天空上。而在病房这方小小的天地里,一条由信任、伤痛和复仇意志共同构筑的、通往“暗河”深处的航道,正由这个曾经最不被看好的“兵痞”,悄然开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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